我在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中醒来。
消防员的话在耳边响起:
“节哀。”
“温度过高引发剧烈爆燃,金属熔化了,电梯间几乎成了封闭反应釜。”
“遗体,状况很不理想,需要家属坚强……”
我牙齿在打颤,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口刀绞般的剧痛。
医生来了。
“苏先生,您醒了?感觉……”
“他们呢?”
我声音嘶哑得可怕,发力想要坐起而被旁边看护我消防员小王用力按住。
医生和小王交换了一个沉重的眼神。
医生长长地地叹了口气:
“很遗憾,江老先生夫妇,还有乐乐小朋友,在核心爆燃区,我们…尽力了。”
每一个字都砸我的心脏上。
胃里猛地一阵剧烈翻江倒海!
我几乎从床上弹起来,猛地探出身体,对着床边的垃圾桶爆发出抑制不住的、痛苦的干呕!
但胃里早就空空如也,只有酸苦的胆汁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涌上来,烧灼着喉咙。
小王用力扶住我颤抖的肩膀,眼眶也红了。
我靠在床头,浑身冷汗。
昨晚还给我包着儿子最爱吃的水饺的岳父岳母,和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喊“姨夫抱抱”的小外甥乐乐。
他们都死了!
死不瞑目啊!
一想到这,我的心好痛好痛。
既为死去的亲人心痛,也为妻子江月苒的无情心痛,更为自己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心痛。
泪水无声地滑落……
就在这时,小王小心翼翼地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起我的手机。
屏幕幽幽亮着,提示着数十个未接电话和堆积如山的消息提醒。
最上面的一条新消息来自那个我无比熟悉、此刻却只感到彻骨冰寒的号码——月苒!
手指麻木地点开了那条信息。
屏幕上跳出的文字,又狠狠地给了我一记闷棍:
“你父母尸体别火化,尽快处理好送来我公司新成立的‘极限救援训练中心’,正好拿来当新设备的消防假人,废物利用也算有点价值。签收找行政部张姐。”
轰!
眼前猛地一黑!
“啊——!”
我有种要杀人的冲动。
她以为死的,是我的父母?
所以如此轻飘飘地、冷酷至极地,下令将刚刚死去的至亲尸体送去当实验道具?
当成一堆无用的、可随意处置的“废物”?!
废物利用?!
“苏先生!苏先生冷静!”小王的声音带着惊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心痛加剧。
剧烈的痉挛席卷全身,痛得我蜷缩起来,手指死死抠着床单,指甲断裂也浑然不觉。
喉咙里嗬嗬作响,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喷涌而出……
原来恨可以如此具体。
她轻蔑的话语不断折磨着我——“别整天异想天开”、“看好你爹妈的贱命”、“废物利用”……
每一句,都变成恶毒的诅咒反复回响。
消防站送来的物品箱就在床头柜上。
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塑料盒。
那里面,是一份冰冷而沉重的拷贝件——由那场灾难的直接见证者、消防指挥中心核心服务器输出的、最原始也最残酷的音频记录。
“你爹妈的贱命…‘穿山甲’启动一次的成本,你爹妈一辈子都赚不到……”
“……看好你爹妈的贱命,别整天异想天开……”
江月苒那冷酷到极致、刻薄到骨髓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被手机外放的微弱声音清晰重现。
每一次停顿,每一个上扬的尾音里透出的那种居高临下的轻蔑和厌烦。
旁边的小王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嘴唇哆嗦了几下,没吭声。
只有眼神里翻涌着汹涌的怒火和悲悯。
“这…这个女人!她还是人吗?!”
小王的声音带着哭腔,拳头紧握,“那是活生生三条人命啊!她怎么能…苏先生!这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是故意杀人!”
我沉默着,或者说已经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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