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西点的西南音乐大学，校园里弥漫着初夏湿润的微风。
林野趴在图书馆后门台阶上，怀里抱着他那把磨损严重的老吉他，裤腿有点土，脑袋枕在吉他包上，像条晒太阳的猫。
这是属于音乐生的空当时间。
周围偶尔有人扛着大提琴壳匆匆掠过，有人哼着小曲儿练声。
他瞄着手机屏幕，《飞翔的鱼鳞》排行榜还在第八十七位，和豆豆商量的《网红倒计时挑战》暂时没什么起色。
林野自嘲地抽了下嘴角，心想这要再火不起来，干脆去食堂门口唱别了。
楼下忽然传来一连串夸张的脚步声，像鼓点失控的节奏。
“哎哟，借个道！”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踉跄着护住怀里一堆啥都不知道的线材、打击板和乐谱，险些一头撞上林野的鞋尖。
“火星着陆？”
林野本能侧开，顺手将她即将分崩离析的装备往里一拢。
女孩劫后余生般喘口气，抬眼打量这位仁兄。
“谢谢啦，不然我的合成器要连着我一起滚下去了！”
“呃，现场杂技是真的会给打分吗？”
林野笑得龇出虎牙。
对方眉一挑，“我叫李小喵，音乐工程助理，兼职键盘手。
没有杂技评分，但是能救我一命，至少欠你一杯奶茶。”
“林野，业余吉他手。”
林野拍拍地，“坐？
我就当借用你这堆‘高科技’避暑。”
李小喵一屁股坐下，手指灵巧地在设备上点了两下，自顾自嘀咕：“这破转换头又死机了，明天展演还要组乐队，老天。”
“展演？
你也参加？”
林野微愣，随手弹了个和弦当开场，“你要组队，我正发愁鬼地方找队友呢。”
这时楼上传来一阵骚动：“有人砸场子了！
孟婉儿老师那边出大事了！”
李小喵倏地转头：“完了，豆豆是不是又往钢琴里倒蛇蜕了？”
她收起设备，嘟囔着站起身，“走！
去看热闹——呃，救场！”
林野一边搂好吉他一边跟上，“你对场面这么熟，是混街头工作室的？”
“不止混，还热爱！”
李小喵咧嘴一笑，推开教学楼的侧门。
走廊里弥漫着一股被音乐浸泡的混沌气息，混着橡皮泥和油漆味，活像一锅没拌匀的火锅底料。
围观群众自觉为他们让出一条“速度与激情专用通道”。
林野正琢磨，还没瞄见主角，耳边炸起一记铿锵有力的鼓点。
金豆豆赤着脚、穿着亮黄色大裤衩，乐呵呵地站在脚垫上，双手持鼓棒在教室门口对着围观者比划。
“欢迎收看‘豆豆踩雷首播’，今日惊喜——抖音最强打击乐教学！”
众人起哄；孟婉儿老师站在钢琴边，眉如刀锋，目光能冻死人，一手拎着金豆豆的胳膊：“下一场节目叫‘鼓手速成班失业记’？”
“老师，我表演的是‘乐队协作精神’，不是失业，绝对是正面教材！”
金豆豆赶紧眨巴眼睛。
“协作？”
孟婉儿气笑了，“你自己一个人表演这叫‘乐队’？”
林野默默地看着这出荒诞秀，正想着该不该上前打个圆场。
李小喵眨眨眼，飞快在他耳边说道：“看见没？
豆豆，城东打击乐赛区冠军，网络段子手。
缺心眼三成精，亲和力炸裂。”
“那这算临时演员还是团宠？”
林野轻声调侃。
刚好金豆豆一眼瞥见林野，朝他挥手：“野哥！
你也来啦？
来，合个奏，搞出点新花样！
老师就想看现场‘爆款’！”
孟婉儿半睁眼睛，嘴角露出无奈的微笑：“这要正经起来，你们倒是来试一试。”
林野被推搡着上前，“孟老师，我只是来围观，不是来碰瓷的……碰一下也无妨，林野，我倒想看看你们的默契能玩出什么名堂。”
孟婉儿收起刚才的冷锋，侧身让出钢琴前的位置。
教室外围观的学生此时早己掉队，纷纷拿起手机录起了视频。
林野摸了摸额发，忽闪着乐天派色彩的眼神，对李小喵小声说：“咱们刚认识，第一次同台，能不能不翻车？”
“放心。”
李小喵晃晃手里的便携键盘，“信创意，信队友，信好运。”
豆豆“咣当”一声拍下鼓面，给出了一个铺天盖地的节奏。
林野迎合着敲出一串行云流水的吉他即兴，旋律跳脱得像街头追逐的滑板少年。
李小喵则用光怪陆离的电子音补齐空缺，像是给画布上泼洒了一把色粉。
气氛暄腾起来，观众席爆发出第一轮掌声。
林野心跳逐渐跟上节奏，和豆豆、小喵交换眼神，默契居然未卜先知。
他猛地感觉似乎从未有过的契合和畅快，仿佛音符自己在空气里长了翅膀，一眨眼飞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教室里的掌声和叫好声彻底炸锅。
孟婉儿用手指轻敲琴盖，似乎被这群“乌合之众”打动了一点。
她环视三人，“你们就靠撞大运凑队，准备明天展演？”
林野认真点头：“人多一份力，乐多一段情。”
“行，”孟婉儿眼角带笑，淡淡启齿，“那就试试。
滚去实验室自己排练，今晚八点前交报名表。
李小喵，别把键盘线再扯断了。”
被老师赶出来的三人瘫在空教室门口——豆豆第一个嗷嗷大叫，拽着林野和李小喵，“临时乐队成团啦！
不过得想个响亮队名，是叫‘小野兽三重奏’，还是‘网线缠脚’？”
林野忍不住笑，循例一本正经地抛出一句：“不如叫‘鬼使神差’，反正我们组队也全靠误会。”
李小喵拍了他脑袋一下，“你们的队名除了整活还能有别的追求吗？”
“有！”
豆豆抢答，“让所有人都记住，我们是音乐展演最能折腾的队！”
轻快的晚风里，新队伍诞生。
林野向天空望了望，明知路很长，却觉得今天的音符居然带着点命运的味道。
不远处，教学楼二楼的窗棂下，一抹修长身影静静注视着下方。
欧阳律单手托腮，指尖在提琴弓上滑行。
他的眼神隔着玻璃流转，不动声色地记下了那个意外组队的“闹剧”，眼底浮现一丝清冷的兴趣。
林野伸了个懒腰，咬着牙大笑道：“走，去实验室，组乐队也要像写段子一样，能玩更能上台！”
乐谱未落，故事才在一串串跳跃的和弦中悄然开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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