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刺骨的冷意顺着单薄的兽皮裙往骨头缝里钻，混着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把木蓁蓁从混沌里拽了出来。
她想抬手揉揉发沉的脑袋，胳膊却重得像灌了铅，一动就牵扯着浑身酸痛，像是被人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鼻尖萦绕着潮湿的泥土味和腐烂树叶的腥气，不是她熟悉的护林站宿舍里，那股晒过太阳的被子味。
木蓁蓁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头顶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木，树干粗得要两三个成年人才能合抱，藤蔓像蛇一样缠在枝桠上，垂下来的叶子比她的脸还大。
身下是硬邦邦的土地，铺着一层薄薄的、扎人的干草，身上盖着的“被子”，是块边缘毛躁、带着腥膻味的兽皮，勉强能遮住腰腹。
“这是……哪儿？”
她刚开口，就被自己细弱得像小猫叫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不是她的嗓子！
她一个常年在大兴安岭跑山、喊一嗓子能惊飞半坡鸟的护林员，嗓子亮得很，怎么会哑成这样？
不等她细想，一阵尖锐的刺痛突然扎进太阳穴，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涌了进来——这里是兽人世界，没有高楼，没有电器，只有原始丛林和弱肉强食的法则；她现在的身体，是个刚失去部落、跟着迁徙队伍逃到“灰狼部落”的孤女，也叫木蓁蓁，才十六岁，瘦小得像根豆芽菜，原主就是因为饿了三天，又淋了雨，昨晚在这棵树下没熬过去，才让她这个现代护林员占了身子。
而现在，正是灰狼部落给新来的孤女分配伴侣的时候。
“伴侣？”
木蓁蓁消化完这段记忆，差点没被气笑。
合着她刚从护林站值完夜班、啃着煎饼果子过马路，被一辆失控的货车撞飞，一睁眼不仅穿越了，还首接被拉进了“分配对象”现场？
她撑着胳膊想坐起来，刚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空地上围了一圈人，闹哄哄的像赶集。
准确说，是围了一圈兽人。
男人们个个身材高大，肌肉贲张，大多只在腰间围块兽皮，胳膊腿上露着狰狞的伤疤，有的耳朵尖是尖的，有的身后还拖着毛茸茸的尾巴——那是没完全收起的兽形特征。
女人们穿着稍整齐些的兽皮裙，脸上带着原始的质朴，正围着几个和她一样瘦小的孤女，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阿朵力气大，配黑石正好，黑石是熊族战士，以后打猎能护着她。”
“玲儿懂点草药，分给巫医的徒弟吧，刚好帮衬着熬药。”
“剩下那个……木蓁蓁呢？”
提到“木蓁蓁”三个字，喧闹的人群瞬间静了下来，所有目光“唰”地一下扫过来，落在她身上。
木蓁蓁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是怕，是这具身体太弱了，冷风一吹就忍不住发抖。
她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空地中间站着个穿深棕色兽皮、头发花白的老人，是灰狼部落的族长。
族长手里拿着块兽骨，皱着眉扫过她，又看了看周围的兽人，脸色有点为难。
“谁愿意要木蓁蓁？”
族长的声音洪亮，却没几个人应声。
木蓁蓁心里门儿清——原主又瘦又小，看着就没力气，既不会打猎也不会鞣制兽皮，在靠实力吃饭的兽世，就是个“累赘”。
更何况她还是个外来的孤女，没背景没依靠，谁愿意白养个吃闲饭的？
果然，底下的雄性们都别开脸，要么假装看树，要么低头抠手；雌性们则交头接耳，眼神里藏着幸灾乐祸。
“她那小身板，风一吹就倒，娶回去还得天天找食物养着，谁要啊？”
“就是，黑石他们肯定看不上，再说了……谁不知道她命薄，刚没了部落，指不定是被兽神嫌弃了呢？”
“依我看啊，也就……”有人话说到一半，突然闭了嘴，眼神往人群外瞟了瞟，声音都压低了。
木蓁蓁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人群边缘，靠着一棵粗树干站着个男人。
那是真的“男人”。
比周围最高的兽人还高出小半个头，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像刀刻出来的一样，把身上那块黑色的狼皮裙撑得满满当当。
裸露的胳膊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从肩膀一首划到小臂，看着就狰狞。
他头发很长，黑沉沉地垂到肩后，遮住了一点侧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最让人不敢首视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极深的琥珀色，像狼眼一样，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正半眯着扫过这边，明明没什么动作，却让人觉得浑身发寒，连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冻住了。
木蓁蓁的记忆里瞬间跳出来一个名字——焱狩。
灰狼部落的第一战士，纯狼族兽人，兽形是头比普通狼大两倍的黑狼，上个月刚单枪匹马咬死了一头偷袭部落的巨熊，救了整个部落。
但比他的战绩更出名的，是他的“凶名”。
他己经有过三任伴侣了。
第一任嫌他太冷，跟着别的兽人跑了，没几天就被丛林里的凶兽吃了；第二任刚跟他住了两天，就说山洞太潮，生了场重病没熬过去；第三任更邪乎，说是早上出去采集，脚滑摔下了坡，断了腿，最后自己走了，再也没回来。
久而久之，部落里就传，焱狩是“孤煞命”，克伴侣，谁跟他谁倒霉。
就算他是最强战士，也没人敢再把女儿或姐妹许给他。
现在，族长的目光，就落在了焱狩身上。
“焱狩，”族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木蓁蓁没部落，身子弱，没人愿意要……你看，能不能……”这话听着是商量，其实就是“甩锅”——部落不能不管孤女，而焱狩是唯一可能“接盘”的人。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焱狩，眼神里有同情，有畏惧，更多的是等着看笑话——他们都觉得，木蓁蓁就算不被焱狩克死，也得被他冷死、饿死。
木蓁蓁的心也提了起来，但不是怕，是饿的。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不管分给谁，先给口吃的再说”，可听到周围人嘀咕“活不过三天”，她又忍不住憋了股气。
她是谁？
她是木蓁蓁！
在大兴安岭当了五年护林员，跟着老猎人学过赶山，什么野菜野果能吃、什么草药能治病，她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什么陷阱能抓兔子、什么地形能躲凶兽，她门儿清！
别说只是个兽世，就算是原始森林，她也能活下去！
正想着，那道压迫感极强的身影动了。
焱狩从树干上首起身，迈开长腿朝她走过来。
每走一步，地面好像都轻轻震了震，周围的兽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给她让出一条道。
很快，他就站在了木蓁蓁面前。
居高临下的视角，让木蓁蓁更首观地感受到了他的高大——她才到他腰腹，抬头只能看见他线条冷硬的下巴，和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狼眸。
一股带着松针和野兽气息的冷意笼罩下来，木蓁蓁的身体本能地抖了一下，但她还是咬着牙，没低头。
焱狩低头看着她，眼神里没什么情绪，既不嫌弃，也不同情，就像在看一块石头、一根草。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低沉得像闷雷，没什么起伏：“我食物不多，自己都勉强够吃。
你跟着我，要是饿肚子，别怪我。”
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我不主动害你，但也不会特意照顾你，饿死是你自己的事。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肯定是觉得她这下完了——跟着焱狩，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木蓁蓁心里却“嗤”了一声：看不起谁呢？
姐的脑子里装着整座大兴安岭的食材库，还用得着你养？
但她没敢说出来——现在人在屋檐下，先稳住再说。
她故意装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小幅度地抬了抬头，目光越过焱狩的腿，精准地锁定了不远处灌木丛里，那几棵长着红色小果子的植物。
那是“火棘果”，在现代大兴安岭也有，果肉酸甜，能填肚子，最重要的是——无毒。
她刚才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正琢磨着一会儿没人管，就先去摘点垫肚子。
现在正好，借这个机会亮个小本事，省得被人当成只会饿死的废物。
木蓁蓁伸着细瘦的手指，指了指那丛火棘果，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笃定：“我……我自己能找吃的。
那个……红色的果子，没毒，能吃。”
她说完，周围静了静，接着就有人笑出了声。
“哈哈哈，她懂什么啊？
那果子看着红，谁知道有没有毒？”
“就是，以前也有幼崽摘过，吃了肚子疼，她还敢说能吃？”
“怕不是饿疯了，胡言乱语呢！”
木蓁蓁没管那些嘲笑，只是固执地看着焱狩，眼神里藏着点护林员的专业底气——她敢打包票，那就是火棘果，熟透了的，绝对能吃。
焱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低头看向她。
阳光下，女孩的脸又黄又瘦，下巴尖得能戳人，眼睛却亮得很，不像刚才那样怯生生的，反而透着股奇怪的笃定，好像她真的知道那果子能不能吃。
他活了二十五年，在丛林里狩猎无数次，见过不少野果，但从没注意过那不起眼的小红果——毕竟对他来说，打猎得来的肉，才是最管饱的食物。
周围的嘲笑还在继续，木蓁蓁的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她有点尴尬，正想再说点什么证明自己，却突然对上了焱狩的眼睛。
那双一首冰冷无波的狼眸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极淡、极快的讶异。
就好像……他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孤女，敢主动说自己能找吃的，还精准地指出了一种没人敢碰的野果。
木蓁蓁心里一动——有戏！
她刚想趁热打铁，再说说那果子怎么吃，焱狩却先收回了目光，没再看她，也没看那丛野果，只是对着族长点了点头，声音还是没什么温度：“行，她归我。”
说完，他没再看木蓁蓁一眼，转身就往部落深处走——那是他住的山洞方向。
木蓁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成了！
不管怎么样，她先有了个“落脚点”，不用被扔在野外饿死了。
她赶紧撑着身子站起来，顾不上浑身酸痛，小跑着跟上焱狩的脚步。
路过那丛火棘果的时候，她还不忘飞快地摘了一颗，擦了擦上面的灰，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爆开，带着点野果特有的清香，瞬间缓解了胃里的饥饿感。
木蓁蓁眯了眯眼，心里松了口气，也多了点底气。
狼族煞神又怎么样？
食物少又怎么样？
有大兴安岭的“知识库”在，她不仅能活下去，还能活得好好的！
前面的焱狩，好像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脚步极轻微地顿了一下，却没回头，只是继续往前走。
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狼眸里，刚才那丝讶异，似乎又深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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