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着大雨。
乡间的公路上一辆路虎左右颠簸着，司机老周尽量想把车开稳，旁边副驾驶上坐着县城小干部，指点着方向。
车的后座坐着韩莛川，旁边坐着韩氏集团的御用律师李元昊。
临近中午十二点时雨停了，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车子停在一户农户家门口，这里山环着山，一眼望去全是森林，这是一处离江北市区三百多公里一个贫瘠地的一个小县的村头里，己隶属隔壁河源省。
这家农户三间矮小简陋的土坯房，灰暗的窗户，破旧的外墙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屋顶的瓦片歪斜塌陷，外面的黏土围墙缺口高高低低。
听到动静，从旁边农户的门内走出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慢慢走近打量着他们。
副驾驶县里的人下车走过去问:“这是陈泽林的家吗?”老太太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
“是啊！
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从市里来的，来找陈泽林的父亲。”
“哦。
那你们跟我来吧。”
老太太拄着拐杖慢慢的走在前面带路。
走近院门口，她打开门，一行人进了院子里猫着腰进了中间土房屋内，一个由粗糙的黄泥夯成的斑驳黝黑的灶，微弱的咳嗽声从里间房传来。
他们走近里房，炕上躺着一个老人，见他们进来，老人欠欠头，摆手示意他们找地方坐下。
县里那位小干部目光在狭小的屋内仓促扫视，最终在墙角找到了两把同样破旧的小木凳。
他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和局促，慌忙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凳面上的浮灰，恭敬地递给韩莛川和李元昊。
韩莛川接过小凳子并未坐下，他走近炕边。
“大爷，我叫韩莛川，我来……看您了。”
老人家这才抬起头。
他想到一个星期前，那场撕心裂肺的噩耗就是通过县里的人传到他耳中的——他的儿子陈泽林，在江北市韩氏集团下属的一个工地上出了事，人没了。
他眼里蓄起泪光，仔细打量着眼前高高大大的男人，倾长挺拔的身材，激动的想要抬手拉他，最终还是垂下手臂。
“好，好……你坐吧。”
最终口里挤出几个字。
“大爷，”韩莛川的声音放得更缓，也更沉。
“泽林…是在我们集团的工地上出的事。
作为集团负责人，我…非常抱歉，没能保护好他。
对不起。”
他微微低下头，语气里的沉重是真实的。
无论责任如何划分，一条鲜活生命的逝去，本身就带着难以承受的重量。
炕上的老人眼眶里的泪无声的落下，屋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只有老人粗重的呼吸声和李元昊轻轻打开公文包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李元昊适时地向前一步，也微微倾身，语气专业而克制，尽量不带任何可能刺激到老人的情绪：“陈大爷，我是韩氏集团的法律顾问李元昊。
关于泽林的事情，集团方面深感痛心和遗憾。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以及我们集团的内部规定，我们拟定了对您的抚恤和赔偿方案。”
他从精致的黑色文件夹里取出一份文件，纸张崭新洁白，在这昏暗破败的环境中显得异常突兀。
“方案主要包括几个部分：第一，泽林的丧葬费用，由集团全额承担，我们会安排妥当，确保他…体面地走。
第二，是对您的一次性工亡赔偿金。
考虑到泽林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支柱，我们依据相关标准进行了计算。”
李元昊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开始逐条解释赔偿的金额构成、计算依据。
他报出了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对于这个家徒西壁的农家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炕上的老人在听到那个数字时，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
他只是茫然地看着李元昊，又看看韩莛川，浑浊的眼睛里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和无法化开的悲伤。
“钱…钱…”陈老汉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身体蜷缩成一团。
老太太赶紧上前，颤巍巍地给他拍背。
“钱……我不……不要……我……我活不了多久了……你……你能不能……帮我把泽林的孩子养大……”好不容易缓过气，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韩莛川，只有一种几近绝望的托付和最后的执念。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狭小、潮湿、弥漫着悲苦气息的土屋里炸开。
韩莛川僵住。
他预想过老人的悲痛、麻木，甚至可能的愤怒，但从未预料到这样一个沉重的、首指人心的请求。
屋内一片寂静，李元昊最先迅速从震惊中恢复，职业本能让他意识到问题的复杂性和潜在的风险。
他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提醒的意味：“韩总，这…这需要从长计议。
法律程序、抚养权、孩子的意愿…这太突然了…”他试图给老板争取思考和缓冲的空间。
闻言，老人沟壑纵横、布满死气和最后一丝期盼的脸垮下来，只剩下化不开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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