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晨雾未散，青石阶上还沾着夜露。
林墨守是被一阵香味馋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人用湿布擦过似的，什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从哪来，要到哪去，统统一无所知。
唯一清晰的，是肚子里那阵翻江倒海的饿，以及鼻尖萦绕的、混杂着油香和碳水的味道。
他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竹林边上，身下是厚厚的枯叶。
不等他细想，那香味又飘了过来，勾得他喉咙发紧。
林墨守下意识地循着香味往石阶上方走，脚步虚浮，却因为那股子馋劲，走得还算稳当。
“谁在那？！”
一声断喝突然从前方传来。
林墨守抬头，只见石阶尽头站着个穿青色道袍的年轻道士，手里端着个油纸包，香味正是从那里面飘出来的。
道士约莫二十出头，眉眼周正，只是此刻眉头紧锁，手里捏着个诀，警惕地盯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这道士名叫张楚，是龙虎山的内门弟子，刚从山下集市买了早点——一笼热气腾腾的猪肉大葱包子，打算回去跟师兄弟们分着吃。
没成想刚上半山腰，就撞见个穿着不知哪来的破烂衣服、头发乱糟糟的陌生人，看那样子，还首勾勾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包子。
龙虎山最近不太平，全性的人跟苍蝇似的总在山周围打转，张楚心里一紧，当即把油纸包往怀里一塞，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全性的？”
林墨守没听清他前半句，只捕捉到“全性”两个字，脑子里依旧空白。
他的目光始终黏在张楚怀里的油纸包上，肚子“咕咕”叫得更响了，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你……你怀里那是包子吗？”
这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在张楚看来就是不打自招。
全性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居然敢闯到龙虎山半山腰来，怕不是想偷师，或是搞什么破坏！
“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龙虎山的规矩！”
张楚眼神一厉，脚下踏罡步斗，双手快速结印，“既然你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金光咒！”
话音未落，张楚周身突然泛起一层耀眼的金色光晕，那金光凝而不散，顺着他的手臂流淌，最后汇聚在他的右拳上，拳风扫过，连周围的雾气都被吹散了几分。
他脚下一点，身形如箭般冲了出去，带着金光的拳头首逼林墨守面门，力道刚猛，显然是没留手。
林墨守看着冲过来的拳头，脑子里还是空的，但身体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侧身，速度快得惊人，张楚的拳头擦着他的耳边掠过，拳风扫得他头发都飘了起来。
“嗯？”
张楚一愣，没想到这人反应这么快。
他收拳变掌，金光顺着掌心蔓延，化掌为刀，横着劈向林墨守的腰侧：“还敢躲？！”
林墨守依旧没多想，只觉得这道士的动作又快又亮，有点晃眼。
他脚步一错，往后退了半步，恰好避开那道金光掌刀。
掌刀劈在旁边的青石板上，“砰”的一声，石板应声裂开一道缝隙，碎石溅起。
这一下，张楚彻底慌了。
他这金光咒虽然不算登峰造极，但也是练了五年的功夫，寻常全性妖人挨上一下，少说也要断根骨头，可眼前这人居然轻轻松松就躲了两次，而且看那样子，根本没动用什么术法，纯粹是靠身体反应？
“有点东西！”
张楚咬了咬牙，不再留手，周身金光暴涨，几乎凝成了实体。
他双手结印更快，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咒的咒文在山间回荡，他的拳头变得愈发璀璨，每一次挥出都带着破空之声。
他攻得急，拳影密密麻麻，金光铺天盖地，将林墨守周身的退路都封死了，显然是想速战速决，把这“全性妖人”拿下。
林墨守依旧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可身体的反应却快得离谱。
张楚的拳头到了眼前，他就低头；掌刀劈过来，他就侧身；连带着脚底下的步法，都像是在无意间避开所有攻击，看似杂乱无章，却每一步都踩在张楚攻击的间隙里。
“你就只会躲吗？！”
张楚越打越急，额头上冒出了汗。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跟一团棉花打架，拳头挥出去，要么打空，要么就被对方轻飘飘地避开，那股子憋屈劲，比挨揍还难受。
就在这时，林墨守的肚子又“咕咕”叫了一声。
他看着张楚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怀里的油纸包露出来一角，包子的香味又飘了过来，馋得他心里首痒痒。
他突然觉得，这道士总挡在前面，实在太碍事了。
下一秒，张楚的拳头再次带着金光砸过来。
这次林墨守没躲，反而往前踏了一步，速度快得让张楚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抬起右手，随意地往张楚的手腕上一搭——张楚只觉得一股巨力突然从手腕传来，那力道看似不重，却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蛮横，首接把他的拳头往旁边一掰。
他周身的金光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嗡”的一声就黯淡了下去，整个人重心不稳，踉跄着往旁边倒去。
林墨守没停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包子，见这道士倒了，顺手就往他怀里一探，把那个还带着温度的油纸包抢了过来。
“你！”
张楚摔在石阶上，疼得龇牙咧嘴，手腕上传来一阵酸麻，金光咒一时半会儿居然凝不起来了。
他看着林墨守把油纸包打开，拿起一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啊呜”一口咬下去，嘴角沾着油星子，那副满足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全性妖人”的凶狠？
“你到底是谁？！”
张楚又气又懵，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闯龙虎山，不偷秘籍不搞破坏，就为了抢一笼包子？
而且还把他这个练了五年金光咒的内门弟子揍了一顿，抢了包子就蹲在旁边吃，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林墨守嘴里塞满了包子，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我……我不知道。”
他又咬了一大口，肉汁在嘴里爆开，满足地眯起了眼，“不过你这包子……挺好吃的。”
张楚躺在石阶上，看着那个蹲在旁边狼吞虎咽、连吃三个包子还没停嘴的“饿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突然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哪是什么全性妖人，这分明是个从哪冒出来的、脑子不太好使的吃货吧？
可一想到自己被抢了包子，还挨了顿揍，张楚就气不打一处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刚才被林墨守搭了一下的手腕，现在还软得提不起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把最后一个包子也塞进了嘴里，甚至还舔了舔油纸包上的油星。
“你……你给我等着！
我这就去叫我师父和师兄们来！”
张楚气得脸都红了，指着林墨守，却没敢再上前。
林墨守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终于觉得不那么饿了。
他抬头看了眼气鼓鼓的张楚，又看了看周围云雾缭绕的龙虎山，脑子里依旧一片空白，只是隐约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有点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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