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上，隔绝了那两张强装热情的脸。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顾泽。
沉默在蔓延。
直到走出单元楼，晚风带着黄浦江上湿润的气息吹拂在脸上，顾泽才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宁宁，你……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有些脆弱。
“顾泽。”
我平静地说。
“在我们确定关系的那天，我就告诉过你，我家就是普通家庭，父母开明，兄姐优秀。是你们，非要给‘普通’和‘优秀’加上你们自己的狭隘定义。”
他愣了一下，急忙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你说的‘优秀’，是指这种层面……还有沈先生，我……”
“沈伯伯是我很尊敬的长辈，他关心我，仅此而已。”
我打断他。
“至于我的家庭，它就在那里，不因你们的轻视而贬值，也不因你们的追捧而增值。我今天说出来，不是因为我想炫耀，而是我不想我的家人，因为我，而被任何人看轻。”
我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尤其是，被我在意的人的家人看轻。”
顾泽的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眼中涌起愧疚和慌乱。
“对不起，宁宁！今天我妈和我姑姑她们……她们的话确实太过分了！我代她们向你道歉！我……”
“顾泽。”
我再次打断他，语气缓和了一些。
“道歉的话，不应该由你来说。而且，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抹去的。”
我抬头，望向远处陆家嘴璀璨的霓虹，那些光芒倒映在江面上，碎成一片浮华的金粉。
“今天的事情，我们都需要时间消化一下。你先回去吧。”
说完，我不再看他脸上受伤的表情，转身走向路边早已等候多时的网约车。
拉开车门坐进去的瞬间，我透过后车窗，看到顾泽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心里不是没有波澜。
毕竟，我是真心喜欢过他。
喜欢那个在图书馆陪我刷题，在梧桐树下陪我散步，会因为我一句“想吃生煎”就跑遍半个上海去买来的顾泽。
可今天的见面，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我看清了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不仅仅是地理上的山河四省到上海，更是阶层、观念和那一句轻飘飘的“门当户对”。
车子汇入车流，将那个奢华的豪宅区和呆立原地的顾泽远远抛在身后。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点开那个被置顶的、名为全家都是战队的微信群。
宁宁小可爱：任务完成，敌方水晶已被沉默。
几乎是秒回。
大哥：受委屈了？谁给你气受了？定位发我，我让研究所最新型号的推进器路过他家上空时拐个弯。
二姐：@宁宁小可爱资料发我。看看是哪家公司，最近正好缺个反垄断的典型案例。
母上大人：乖宝，没事吧？妈给你炖了燕窝，回来喝点压压惊。别理那些眼皮子浅的，我闺女全世界最好！
老爹：嗯。沈伯伯刚给我打电话，夸你方案做得好。那几个项目放心去做，赔了算老爸的，赚了给你当零花。
看着屏幕上瞬间刷屏的关心和“撑腰”，我鼻子忽然有点发酸。
所有的故作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是啊，我根本不需要在那些不相干的人面前证明什么。
在我的身后，站着的是一个永远为我敞开怀抱，随时准备为我冲锋陷阵的家族战队。
这，才是真正的底气。
我低头，飞快地打字。
宁宁小可爱：没事啦~一点小场面，hold住！大哥你的推进器好好为国家服务，别乱拐弯！二姐你的典型案例还是留给真正的坏人吧！妈，我明天就回去喝燕窝！爸，项目我会做好的，争取不赔！
发完这些，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的上海。
这座城市，很大，很繁华，但也充斥着太多的势利和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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