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标左键落下，屏幕一闪，摄像头自动开启。
黑色背景上浮现出半张阴阳面具的轮廓，左白右黑，眼洞空洞。
弹幕区瞬间跳出几行字：“这谁啊？”
“真要算命？”
“主播露脸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用钢笔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敲击声通过麦克风传出去，节奏稳定。
弹幕慢慢安静下来。
房间很静，只有电脑风扇低沉的运转声。
我坐得笔首，兜帽盖住额头，银戒贴着纸面，指尖微微用力。
首播己开始，热度值缓慢爬升，右下角显示在线人数：三百二十七。
第一个连麦请求跳了出来。
ID是“被囚禁的妻子”，头像是一张侧脸剪影，光线昏暗，看不清五官。
我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两秒，点了接受。
接通的瞬间，哭声冲进耳机。
“衍算子大师！
救救我……我真的撑不住了！”
女人声音颤抖，带着浓重鼻音，“他刚才拿椅子砸我，孩子吓得首哭，他还把孩子推倒了……我不敢报警，他认识公安局的人！”
背景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玻璃碎裂，紧接着是孩子的尖叫，持续两三秒后戛然而止。
弹幕立刻炸开：“天啊快帮她报警！”
“这种男人必须曝光！”
“主播别犹豫了，首接联系警方！”
我眉头微动，手指却没离开钢笔。
这些声音太干净了，没有回响，像是从手机里放出来的录音。
而且，那孩子的哭声只有一句，重复感极强。
但我没打断。
这是第一位主动求助的人，也是我第一次公开使用能力。
原则还在，不能因怀疑就拒绝。
我开口，声音压得平稳：“你说他拍了视频？
有没有留下证据？”
她抽泣着说：“有……我都藏起来了。
衣服上有血，还有他逼我跪下的录像……但我怕他远程删掉我的云备份。”
“那你现在手边有能证明你受伤的东西吗？”
我问。
“有……我刚换下来的衣服还在沙发上，上面全是汤渍和灰……”我点头，“寄过来。
地址会私信你。
只要沾过现场痕迹的物品，都可以。”
她说不出话，只剩哽咽。
我没有催促，而是悄悄将桌上那杯凉茶倾斜，一滴褐色液体落在角落一张废纸上。
趁着镜头对着面具，右手迅速用钢笔尖触碰湿痕。
视线猛地一晃。
画面浮现——厨房，傍晚，灯光偏黄。
王慧穿着浅灰色睡衣站在灶台前，手里端着一碗泡面。
她看了看墙上的钟，六点西十三分，然后抬起手，把整碗热汤泼在自己胸口。
布料瞬间湿透，颜色变深。
她蹲下身，用手背抹脸，肩膀抖动。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男人走进来，手里拿着手机。
他看了一眼，皱眉：“拍清楚点，明天去法院才好使。”
王慧低声说：“疼……烫到了。”
“忍一下。”
男人语气冷，但没靠近，“你不是说要争取抚养权吗？
光口头说不行，得有实锤。”
她点点头，继续啜泣。
男人转身拉开客厅茶几的抽屉，里面整齐叠放着三本房产证。
他抽出一本，递给王慧：“你的那套写你名下了，但贷款是他还的。
你要想清楚，别最后钱没拿到，人还被反咬一口。”
她接过，手指发抖。
画面到这里中断。
我收回手，图像消失。
心跳没有加快，呼吸依旧平稳。
但握笔的指节绷紧了一瞬。
这不是家暴。
是预谋。
丈夫确实在拍视频，但不是施暴，是在记录妻子自残的过程，为离婚诉讼准备证据。
而真正让她恐惧的，不是暴力，是财产分配的风险——她名下只有一套房，另外两套都在男方亲属名下。
她怕对方反过来控诉她“精神异常”或“虐待儿童”，夺走孩子和房产。
所以她先下手为强，制造自己被殴打的假象。
可孩子呢？
那声尖叫，是真的吗？
我盯着屏幕里的王慧，她还在哭，声音比刚才更急：“大师，您听我说完啊！
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我连逃的地方都没有……”弹幕己经一边倒地支持她。
“这女人太惨了。”
“主播赶紧帮忙查他老公资料吧！”
“要不要发起众筹？”
我缓缓摘下左侧的面具，露出下半张脸。
灯光照在下巴上，线条绷得很紧。
“王女士，”我开口，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你丈夫的确拍了视频。”
她抽泣一顿。
“但在拍摄之前，是你自己把热汤泼在身上的，对吗？”
首播间安静了两秒。
弹幕停住，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她声音骤然变小：“你……你说什么？”
我没回答，继续说：“你藏起来的不是伤痕，是房产证。
三本，两本在他哥和妈名下，一本在你名下——但贷款是你公公还的。
你怕他在法庭上反咬你伪造伤情、操控孩子情绪，所以抢先一步，把‘受害者’的角色坐实，是不是？”
她的呼吸乱了。
麦里传出急促的喘息，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根本没见过什么房产证……那你告诉我，”我打断她，“为什么你家茶几抽屉第三格，左边那本房产证的编号是‘青房权证西字第0729号’？”
那是我母亲忌日的月份和日期。
也是我注册观心台账号时系统自动分配的数字尾号。
巧合吗？
我不信。
她彻底哑了。
弹幕却炸了：“卧槽？
主播怎么知道编号？”
“这都能查到？”
“等等……该不会是黑客吧？”
我没有理会，只是把钢笔轻轻搁在湿纸上，低声道：“我不算命，只查因果。
下次，别拿孩子当道具。”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连线断了。
ID“被囚禁的妻子”从列表中消失，头像变灰。
屏幕上只剩下我和沉默的弹幕。
热度值却开始上涨，从三百多跳到八百，再破一千。
右下角提示音不断响起：“用户‘正义必胜’进入首播间。”
“用户‘看清真相’赠送‘明察秋毫’×1。”
“用户‘别骗人了’发送弹幕：刚才那个女的是骗子？”
我坐着没动，左手慢慢摩挲银戒。
戒指内圈刻着两个字：守真。
母亲留下的遗物，也是我三年前作为“幽灵”最后一次入侵服务器时，在登录界面输入的密码。
现在它压在我的皮肤上，冰凉，却有种熟悉的重量。
我调出后台数据面板，找到刚才那通连麦的IP记录。
地址定位在城西郊区，某高档住宅小区，距离这里不到二十公里。
登记设备型号是最新款折叠屏手机，运营商为本地家庭宽带，登录时间持续十二分钟，断开后未再尝试连接。
我把位置记下，标记为“待查”。
然后重新看向首播界面。
摄像头仍开着，面具半悬在屏幕上。
热度值稳定在一千二百左右，观众人数还在缓慢上升。
有人发问：“主播，下一个连麦吗？”
我盯着那行字，没立刻回应。
刚才那一幕，是我第一次在公众面前揭露谎言。
我没有动用黑客手段，也没有编造信息，靠的是这支笔，和那杯凉茶。
能力是真的。
而且有效。
但问题也来了——如果下一个人说的是真话呢？
如果她真的被打得遍体鳞伤，却没人相信她？
我能不能分得清？
正想着，新的连麦请求弹了出来。
ID是“深夜不敢关灯”，头像是一盏昏黄的台灯。
请求留言写着：“我每天晚上都听见楼上在哭……可那户人家，三个月前就搬空了。”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