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蜿蜒的山路彻底吞没。
李长生举着临时扎制的松明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荒无人迹的山道上。
火光摇曳,仅能照亮周身几步的距离,更远处的黑暗仿佛活物般蠕动,藏着说不清的窸窣声响。
老山自古多传说。
长生自幼便听村里老人讲过,这深山里有成了精的妖怪,有迷人心智的山魈,还有战争年代留下的无数孤魂野鬼。
平素里,就连最有经验的猎户也不敢在深夜独自进山。
每一声遥远的狼嚎或猫头鹰的凄厉叫声,都让长生的心猛地一缩。
他紧握着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手心全是冷汗。
但一想到妹妹苍白的面容和那句“哥,别丢下我”,他便又咬紧牙关,将恐惧硬生生压回心底。
“一定有办法的…王爷爷说了,山里有仙人…”他喃喃自语,既是为自己壮胆,也是不肯放弃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试图去寻找那些传说中的“仙草”,但凡看到些样子奇特的植株,便小心翼翼地挖出收好。
可他也清楚,这些寻常草药,与郎中药铺里的并无太大区别,根本救不了小草的命。
时间一点点流逝,火把渐渐燃至尽头,火光变得微弱而不稳定。
长生心急如焚,越走越深,周围的树木也变得越发古怪狰狞,枝杈扭曲如同鬼爪。
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天际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
“轰隆!”
暴雨倾盆而下,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衣衫,也彻底熄灭了那仅存的火把。
西周陷入彻底的黑暗,雨水冲刷着他的视线,脚下泥泞陡滑。
长生暗叫一声不好,慌忙间想找个地方避雨。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全靠闪电偶尔划破夜空时才能勉强辨清前方。
又一道闪电撕裂天幕!
借着一刹那的惨白光芒,长生看见不远处似乎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他不及细想,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个方向踉跄奔去。
雨水迷了眼,脚下猛地一滑——他踩着的根本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一层厚厚的腐叶和松动的碎石!
“啊!”
失重感猛地袭来。
他整个人沿着一个陡坡急速向下滑落,身体不断撞击在突起的岩石和树根上,剧痛阵阵传来。
他徒劳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什么,却只是徒劳。
最终,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和飞扬的泥土,他重重摔落在地,后背撞上硬物,疼得他几乎背过气去。
黑暗中,他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支撑着坐起来。
浑身无处不痛,骨头像散了架一样。
他摸索着周身,幸好柴刀还在腰间,除了些擦伤似乎并无大碍。
头顶的洞口离他约有数丈高,暴雨从那里灌入,却只能照亮很小一片区域。
他似乎是跌进了一个隐蔽的山洞深处。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腐烂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摸索着站起身,忍着疼痛,试探着向洞穴深处挪动。
这里比洞口处要干燥一些,空间似乎也更为开阔。
就在这时,他的脚尖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长生猛地顿住,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他屏住呼吸,缓缓蹲下身,伸手向前摸索。
指尖触到的,是冰冷、坚硬、分明是人为雕琢过的石块。
再往前…他的手指猛地一颤,触电般缩了回来!
他摸到了…一缕早己腐朽干枯的织物。
而织物之下,是冰冷光滑的…骨骼。
一道惨白的闪电恰好在此刻于洞外炸响,电光透过缝隙短暂地照亮了这方黑暗的洞穴。
长生瞳孔骤然收缩,惊得连连后退,首到后背抵住冰冷的石壁!
就在他眼前,一具完整的灰白色枯骨,正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倚坐在石壁之下。
骨架上的衣物早己破烂不堪,沾满尘土,却依稀能辨出并非现今的款式。
枯骨的左手指骨散落在地,而右手却紧紧抓着一本以某种暗沉金属包裹封皮的…书册。
那封皮在微弱的光线下,竟隐隐泛着一种幽暗莫名的光泽。
洞穴重归黑暗,只有洞外哗啦啦的雨声和长生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他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一具不知死去多少年月的尸骸!
他就摔在了一具尸骸旁边!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
但就在他转身欲逃的刹那,妹妹李小草气若游丝的模样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那枯骨至死都紧紧抓在手中的东西…会是什么?
寻常物事,值得人临死前还如此紧握不放吗?
一个荒谬却又带着一丝致命诱惑的念头,无法抑制地从长生心底冒了出来——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古洞,与一具无名枯骨相伴的…会不会正是村中老人所说的…“仙缘”?
强烈的救妹渴望最终压过了恐惧。
长生颤抖着,再次伸出手,朝着那枯骨怀中、那本散发着不祥却又诱人气息的暗金书册,一点点地探去…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坚硬的封皮。
其上刻着五个他勉强能辨认的古字:《幽冥通天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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