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云锦天阙"的颜瑶，把自己埋进柔软的懒人沙发里。
回想着今天与洛医生的两次相遇，虽然过程有些小插曲，但洛医生给她的感觉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有距离感——至少在她不小心用了杯子后，洛医生并没有责怪，还接过了她递的糖。
想到这里，颜瑶从帆布包里摸出那颗水蜜桃糖的包装纸，小心翼翼地抚平，夹进了常用的素描本里。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她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
“咕噜——”胃部传来一声轻微的抗议，带着隐隐的抽痛，瞬间将她从旖旎的回想中拉回现实。
对了，她还是个需要严格遵医嘱的“病人”。
认命地爬起来，走到厨房烧上水。
等待水开的时间里，她拿出那包补液盐散，拆开，看着那白色的粉末，小脸立刻皱成了一团。
光是想象那股咸涩的味道，舌根就开始发苦。
水开了，她小心翼翼地将粉末倒入杯中，冲入热水，拿着勺子缓慢地搅拌着，眼神里充满了“视死如归”的壮烈。
“为了未来的美食，拼了。”
等到水温稍降，她捏住鼻子，闭上眼，仰头“咕咚咕咚”地将那杯“生命之水”一饮而尽。
“呃……好奇怪的味道！”
强烈的、不属于味蕾常规认知的味道让她差点吐出来。
她赶紧拍着胸口顺气，另一只手飞快地从桌上的糖果罐里摸出一颗水蜜桃糖，剥开塞进嘴里。
熟悉的、充沛的甜意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霸道地驱散了所有不适的余味，她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接下来的两天，颜瑶老老实实地喝着白粥，偶尔看着朋友圈里朋友们晒出的火锅、烧烤、奶茶，她只能默默地咽着口水，在心里画着一个个看不见的圈圈。
肠胃确实舒服了不少，但嘴里总觉得寡淡。
更让她发愁的是，编辑发来信息询问插画修改进度，而她的灵感像是跟着油水一起被刮走了。
补液盐散很快就喝完了。
颜瑶感觉自己己经好了大半，想着也许不用特意再去医院复诊了。
然而这个偷懒的念头很快就被现实打脸。
第三天下午，她正对着画稿苦思冥想时，熟悉的闷痛感又悄悄回来了。
虽然不像第一次那么剧烈，但持续不断的隐痛让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工作。
“唉，果然不能偷懒……”颜瑶捂着肚子，哭丧着小脸叹了口气。
看来这医院，是非去不可了。
想到要再次见到洛医生，她心里还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洛攸曾提醒过她遵医嘱的。
出门前，她换上了一件舒适柔软的奶黄色连帽卫衣，搭配了一条简单的牛仔裤，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清爽些。
镜子里的她，脸色因为不适和熬夜赶稿显得有些苍白，那头粉色的长发也随意地披散着，少了几分平日的活泼，多了几分脆弱的柔软。
成益医院，消化内科。
颜瑶抱着肚子坐在候诊区，片刻后被叫到了她的声音。
"颜瑶。
"听到自己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诊室的门。
洛攸正低头写着病历，白大褂纤尘不染。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目光在颜瑶身上停留了一瞬。
"坐。
"声音依旧清冷，但颜瑶觉得比上次少了几分距离感。
“洛医生，下午好。”
颜瑶努力挤出一个元气满满的笑容，尽管底气有些不足，“又来麻烦你了。”
洛攸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熟练地调出她的病历记录：“还是胃不舒服？”
“嗯……”颜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可能是这两天赶画稿，忘记按时吃饭了，就又有点疼。”
洛攸的视线快速扫过屏幕上的记录，语气平淡无波：“上次开的药，按时吃完了？”
“吃完了！”
颜瑶立刻保证，随即声音弱了下去，“就是……没来复诊。”
她像个被老师抓到没写作业的学生，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卫衣的带子，“感觉好了就……偷懒了。”
洛攸抬起眼，清冷的目光在她写满懊恼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没有责备，只是继续问道：“这两天饮食怎么样？”
“都很清淡！
白粥，烂面条，我连最爱的零食都没碰！”
颜瑶赶忙举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眼神真诚的让人不忍苛责。
洛攸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那眼神似乎比刚才柔和了极其细微的一丁点，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没再追问，只是站起身，检查床：“躺上去，检查一下。”
检查过程中，冰凉的听诊器贴上皮肤，颜瑶还是忍不住轻轻瑟缩了一下。
这细微的反应落入了洛攸眼中。
她的动作似乎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停顿，但很快便恢复了专业和稳定。
她开始在不同的位置轻轻按压，询问疼痛的具体点和感觉。
为了驱散检查过程中这种安静带来的微妙尴尬，也或许是潜意识里想要拉近一点距离，颜瑶忍不住侧过头，看向洛攸近在咫尺的、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轻声找着话题：“洛医生，你们医生……是不是都特别忙啊？
我看你们好像经常不能按时吃饭休息。”
“嗯。”
洛攸的回应依旧简洁，专注于手上的触诊。
“那……你要多注意身体啊，”颜瑶的语气里带着发自内心的关切，声音软软的，“胃疼真的很难受的。
你每天要帮那么多病人看病，自己更要好好的才行。”
洛攸正在她胃部某个点位施加压力感受反馈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
她抬起眼，目光与颜瑶澄澈的、带着纯粹善意的眼神对上。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杂质，只是单纯的关心。
她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深深地看了颜瑶一眼，然后重新垂下眼帘，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同时，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比刚才那个单音节似乎要低沉、温和一丝的：“嗯。”
检查完毕，洛攸示意她可以起来了。
两人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后坐下。
洛攸的目光回到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而准确地敲击着，打印机很快吐出了一张新的处方单。
她拿起处方，递向颜瑶，语调平稳地交代：“症状反复，急性肠胃炎未完全康复，因饮食或作息不当导致。
这次的药要按时吃完，足量足疗程。”
她的语气带着医生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然后，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颜瑶脸上，清晰地补充了一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一周后，记得来复诊。
我需要确认恢复情况。”
不知是不是错觉，颜瑶觉得，那句“记得来复诊”，似乎比前面那些专业的医嘱，少了一分公式化的疏离，多了一分……属于医生对特定病人的、个性化的叮嘱？
这种细微的差别，让颜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立刻双手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处方纸，如同接过一项重要的使命，眼神无比郑重，用力地点头：“一定！
洛医生，这次我保证乖乖听话，按时吃药，一周后准时来复诊！”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绝不会再让你失望”的决心。
她将处方仔细地折好，小心翼翼地放进随身携带的帆布包最里面的夹层，仿佛那是多么珍贵的文件。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朝洛攸微微欠身，脸上露出了一个干净又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那笑容像雨后初晴的阳光，驱散了她脸上之前的些许阴霾：“洛医生，那我先走了，这次……真的谢谢你。”
洛攸坐在那里，看着她一系列小心翼翼又格外认真的动作，目光沉静。
在颜瑶道别时，她几不可察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
颜瑶这才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诊室，那件奶黄色的卫衣背影，像一缕温暖明亮的光，悄无声息地滑出了门外，并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
诊室里重新恢复了它一贯的安静，只剩下仪器低沉的运行声和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薰衣草与消毒水混合的气息。
洛攸的目光，从紧闭的门板上，缓缓移回面前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颜瑶”这个名字和她的病历档案，依旧清晰地显示着。
这个女孩，像一颗投入她平静心湖的石子，每一次出现，都带着鲜明而首白的情绪，懊恼是真，保证是真，关心也是真，毫不掩饰，也……不容忽视。
她的指尖在鼠标上轻轻移动，光标在处方系统的备注栏里闪烁。
略一沉吟，她敲下了一行不属于常规处方内容的文字：“[需重点随访，督促复诊，关注饮食依从性]”做完这个超出常规流程的、微小的额外动作后，她才面色如常地移动鼠标，干净利落地点击了系统里“叫下一个号”的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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