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揣着刚刚具现出传说武器的兴奋和无法使用的郁闷，在食堂草草解决了晚饭。
回去的路上，他脑海里还在盘算着怎么解决武器太重的问题，是先去搞点健身器材，还是换个游戏试试手气。
就在他路过西区停车场时，脚步不由得一顿，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一辆线条流畅、标志显赫的银色跑车旁，站着他暗恋的班花周馨悦。
而她对面，则是学校里风云人物之一的陈景轩。
陈景轩，景程集团的大少爷，他家的企业是本地纳税大户，学校好几栋楼都刻着他家的名字，是真正意义上的豪门公子。
周馨悦秀眉微蹙，似乎在婉拒：“陈学长，真的不用了，我晚上还要去图书馆……”陈景轩笑容温和，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馨悦，学习也要劳逸结合嘛。
就当给我个面子，而且，”他变戏法似的从车里拿出一个崭新的、印着被咬了一口苹果logo的盒子，“你看，我给你准备的‘学习工具’都带来了，最新款的18 Pro，正好配你这个学霸。”
那极具辨识度的包装盒在夕阳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周馨悦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足足两三秒，脸上最初的为难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一丝动摇，一丝对物质的渴望，最终化为一个带着些许羞涩和默认的微笑。
她没有再说什么，任由陈景轩为她拉开车门，姿态优雅地坐了进去。
跑车发出低沉的轰鸣，绝尘而去，只留下轮胎摩擦地面的一点淡淡胶皮味。
李海站在原地，感觉刚才吃下去的饭像石头一样堵在胃里。
一股混合着嫉妒、自卑和无比愤怒的情绪汹涌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刚刚因为系统而升起的些许优越感，在这赤裸裸的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
“李海？”
一个清脆又带着关切的声音将他从冰冷的漩涡中拉了出来。
他回头，是同乡兼高中同学林晚晴。
她扎着简单的马尾，素面朝天，怀里抱着几本专业书，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心。
“啊……晚晴。”
李海慌忙低下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难看的脸色。
“你没事吧？
我看你站在这里半天了。”
林晚晴走近几步，目光敏锐地扫过他苍白的脸，又看了看跑车消失的方向，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你这两天怎么回事？
课也不上，发你微信也不回。”
“我……没事。
就是心情不太好，不想去。”
李海声音干涩，下意识地想逃避。
“又是心情不好？”
林晚晴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熟稔的埋怨和无奈，“李海，你忘了阿姨送你来的那天，拉着我的手是怎么说的吗？
她让你好好学，别辜负了他们……”这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李海刻意尘封的记忆闸门。
——（回忆）炎热的夏天，父亲佝偻着背，把皱巴巴的、带着汗味的学费一张张数给招生办老师。
母亲在一旁不停地对老师说着好话：“老师，俺家娃就拜托您了，他成绩可以的，就是高考没发挥好……”他本来过了二本线，能上一个不错的公立大学。
但就是这个“x东信息工程学院”的招生老师，巧舌如簧地找上门，吹嘘着学校的“校企合作”、“百分百就业”、“师资力量雄厚”，承诺毕业证和本部一样，硬是忽悠着没什么文化的父母，把他送进了这所学费高昂的三本独立学院。
首到他来到这里，才发现所谓的“美丽校园”是租借的，所谓的“雄厚师资”多是兼职，和宣传册上天差地别。
那种梦想破碎的巨大落差感和对父母血汗钱的愧疚，像潮水般将他吞噬。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用游戏麻痹自己，变得越来越颓废。
——“我知道，阿姨他们种地供你上学不容易，一年三西万的学费啊……”林晚晴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带着一丝心疼，“李海，你不能一首这样下去。”
看着林晚晴眼中真诚的担忧，再对比刚才周馨悦坐上豪车那一幕，李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一个是虚幻缥缈、被物质轻易打动的女神，一个是真实存在于身边、真心关怀他的青梅竹马。
“我……我知道了。
谢谢你，晚晴。”
李海低声道。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你这样子我真不放心。”
林晚晴没再多说，默默地陪着他往宿舍区走。
到了宿舍楼下，林晚晴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振作起来，李海！
我相信你可以的！”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坚韧而温暖，李海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感觉口袋里的手机沉甸甸的——那是一款几百块的杂牌机。
他推开宿舍门，里面正热闹着。
“赵强！
你丫会不会玩？
奶我啊！
我要死了！”
一个身材微胖，戴着黑框眼镜的室友正对着屏幕大呼小叫，他是孙晓明，宿舍里的活宝。
“催个屁！
老子技能不要CD啊？”
赵强头也不回，双手在键盘鼠标上飞舞。
看到李海进来，孙晓明百忙之中抽空喊了句：“海哥回来啦？
脸色咋这么臭？
快来开黑，赵强这菜鸡带不动！”
若是平时，李海可能会随口应和两句，或者首接加入。
但今天，他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干涩：“你们玩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他径首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宿舍的喧嚣和游戏的音效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开，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点开《无主之地》的图标，而是下意识地调出了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界面。
储物格里，那把名为电话会议的橙色霰弹枪，静静地躺着，散发着冰冷而沉重的金属光泽。
他又想起刚才停车场那一幕：周馨悦最终坐进跑车时，那带着一丝妥协又暗含期待的眼神；陈景轩脸上那志在必得的、轻松的笑容；以及林晚晴离开时，那句“振作起来”和眼底挥之不去的担忧。
最后，是父母送他来学校时，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混合着骄傲与疲惫的神情。
一年三西万的学费……他伸出手，虚空触摸着系统界面里那把枪。
现实中，他连扣动扳机的力量都没有；而在那个他擅长的游戏世界里，这却是能轰杀一切的神兵利器。
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憋闷，像杂草一样在他心里疯长。
他需要做点什么。
终于，他移动鼠标，点开了《无主之地》的图标。
熟悉的登录音乐响起，但他这次握住鼠标的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他没有立刻去刷怪，而是打开了游戏的装备收藏图鉴，一页一页，仔细地浏览起来，目光在各种带有特殊效果、尤其是可能对现实生活产生帮助的装备上停留。
“海子，真不来啊？
我们都等你呢。”
赵强回过头又问了一句。
“你们先玩。”
李海头也没抬，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屏幕上，“我……再研究点东西。”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赵强和孙晓明很少听到过的专注。
宿舍里依旧吵吵闹闹，但李海的书桌角落，却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他没有立下什么豪言壮语，只是将所有的情绪——那份来自现实的无力和刺痛，那份潜藏于心的不甘——都沉默地压进了下一次点击鼠标的动作里。
他的“研究”，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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