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阴凝花事件后,李铁柱在幽冥圃的日子,表面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暗地里,一些东西己经不同。
孙长老并未再为丢失灵草之事追究,但对李铁柱的态度,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
偶尔过来巡视药园时,那双浑浊的老眼会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带着探究,甚至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忌惮。
李铁柱心知肚明,那日他点破王师兄储物袋的细节,绝非一个普通杂役所能知晓,必然引起了这老狐狸的怀疑。
但他依旧表现得卑微而麻木,将所有的精进都隐藏在那副逆来顺受的皮囊之下。
王师兄则消停了许多,至少短期内没敢再来幽冥圃顺手牵羊。
但李铁柱从其他杂役偶尔的议论中得知,王师兄似乎因此事被孙长老冷落,在内门的日子不好过,对李铁柱的怨恨恐怕只增不减。
这些潜在的威胁,李铁柱记在心里,却无暇过多理会。
他将全部心神都投入了《九幽噬灵诀》的修炼和与冥域龙皇的沟通中。
夜晚的幽冥圃,成了他专属的修炼秘境。
吞噬毒瘴死气的过程依旧痛苦不堪,如同一次次将自身置于熔炉中锻打,但他的经脉在一次次撕裂与修复中,变得比以往坚韧了数倍。
那丝微弱的九幽灵力,也从最初的发丝粗细,渐渐壮大如小指,在他体内缓缓流淌,所过之处,带着一股阴寒却充满生机的力量,不断冲刷着沉积在体内的丹毒和瘴气。
龙皇大部分时间都在沉寂,似乎李铁柱这点微末的修为,远不足以支撑它长时间保持清醒。
但它偶尔的指点,却让李铁柱受益匪浅。
不仅仅是修炼上的诀窍,更有对一些低阶毒草特性的认知。
在龙皇的提示下,李铁柱发现,这幽冥圃中许多被宗门视为无用甚至有害的毒草,若以特定方式处理,竟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或是激发潜能,或是隐匿气息,甚至能配制出一些效果诡谲的毒药。
李铁柱开始小心翼翼地尝试。
他利用照管药园之便,收集那些无人问津的毒草边角料,按照龙皇传授的简陋法门进行提炼。
过程充满危险,好几次都差点被毒气反噬,但凭借着逐渐强韧的体魄和龙皇关键时刻的护持,他都险之又险地熬了过来。
他成功配制出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撒在药园边缘,能令低阶妖兽晕头转向,不敢靠近,减少了灵草被啃食的损失。
他还弄出了一种能暂时麻痹感知的毒液,涂抹在药锄上,对付那些特别棘手、带有精神攻击性的毒虫时,效果奇佳。
这些微不足道的“成就”,却让李铁柱第一次感受到了掌控力量的感觉。
虽然这力量源自魔功和毒道,见不得光,但确确实实改变了他的处境。
这一日,孙长老罕见地亲自来到幽冥圃,不是巡视,而是带来了一个任务。
“铁柱,”孙长老的语气比往日缓和了些,但眼神深处的算计却未减少,“宗门近日需炼制一批‘蚀骨丹’,缺几味主药。
这‘鬼面菇’和‘腐骨灵花’,你园中可还有存货?”
蚀骨丹!
李铁柱心中一凛。
这正是孙长老曾拿他试过的毒丹之一,其性猛烈,能蚀人筋骨,痛苦万分。
他恭敬回道:“回长老,鬼面菇尚有十余株成熟,腐骨灵花……因前些时日气候异常,只成熟了三朵。”
“三朵?
勉强够用。”
孙长老皱了皱眉,随即又道,“此次炼丹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你即刻将成熟的鬼面菇和腐骨灵花采摘下来,小心封装,明日我派人来取。”
“是,长老。”
李铁柱应下。
孙长老顿了顿,看似随意地补充道:“对了,采摘时需以玉器盛放,不可沾染金铁之气,否则药性有损。
你园中那套青玉工具,可还完好?”
李铁柱心中一动。
幽冥圃确实配有一套简陋的青玉刀、玉铲,但早己破损不堪,平日根本无人使用。
孙长老突然提及此事,意欲何为?
他面上不动声色:“回长老,青玉工具年久失修,恐难胜任。”
“无妨,”孙长老摆摆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此乃特制的寒玉盒,可保药性不失。
你采摘后,首接放入此盒即可。”
他将玉盒递给李铁柱,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他的手指。
李铁柱双手接过玉盒,触手冰凉。
他注意到孙长老的目光,心中警铃大作。
这老狐狸,莫非是在试探什么?
待孙长老离去后,李铁柱拿着那寒玉盒,反复查看,并未发现任何明显的陷阱。
但他不敢大意,在心中呼唤龙皇。
“龙皇前辈,此玉盒可有蹊跷?”
片刻沉寂后,龙皇淡漠的声音响起:“盒身无碍,盒盖内侧,附有一丝极隐晦的‘追魂引’。”
追魂引!
李铁柱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种极其阴毒的法术印记,无色无味,一旦沾染,施术者便能在一定范围内追踪到目标的气息,难以清除。
孙长老果然没安好心!
他定是怀疑自己身上有古怪,想借此印记追踪自己平日的行踪,甚至窥探自己修炼的秘密!
好毒辣的计策!
若他毫无防备,采摘灵草时气息难免与玉盒接触,这追魂引便会悄无声息地附在他身上。
“如何化解?”
李铁柱沉声问道。
“以幽冥死气冲刷,可暂时隔绝其感应。
若要彻底清除,需修为达到筑基,或以至阳之物炼化。”
龙皇答道,“汝目前修为,无法根除。”
李铁柱脸色阴沉。
暂时隔绝?
这意味着他以后行动必须更加小心,绝不能离开幽冥圃太远,否则一旦超出孙长老的感应范围,或者被其他高手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既然你孙长老不仁,就休怪我李铁柱无意了!
他没有立刻去采摘鬼面菇和腐骨灵花,而是先回到石屋,从床底一个隐蔽的角落取出几个小瓶,里面是他这些日子提炼出的各种毒液和药粉。
他仔细挑选了几种,又根据龙皇的提示,从药园角落采了几味特性阴寒的毒草辅助。
当晚,幽冥圃深处,李铁柱避开可能被监视的角度,开始行动。
他先是以九幽灵力包裹双手,小心翼翼地将追魂引从玉盒盖上剥离出一小部分,然后用特制的毒液将其禁锢在一小块阴木之上。
接着,他采摘了孙长老所需的鬼面菇和腐骨灵花,但在处理其中一株鬼面菇时,他指尖微不可察地弹出了一点粉末——那是他用多种毒草精华配置的“蚀脉散”,无色无味,能缓慢侵蚀修士经脉,平时极难察觉,只有在全力运功时才会引发剧痛。
他将动了手脚的鬼面菇混入正常的药材中,一起放入寒玉盒。
最后,他将那块封印了部分追魂引的阴木,埋在了药园边缘一处常有低阶风蛇出没的乱石堆下。
风蛇气息紊乱,足以干扰追魂引的指向性。
做完这一切,李铁柱额角见汗,不仅因为紧张,更因为剥离和禁锢追魂引消耗了他大量灵力。
但他眼神却异常明亮。
这是一次冒险的反击,一次在刀尖上的舞蹈。
次日,孙长老派来的弟子取走了寒玉盒。
李铁柱如同往常一样,低头躬身,看不出任何异常。
几天后,宗门内传来消息,孙长老在炼制那炉蚀骨丹时,丹鼎险些炸裂,虽然最终成丹,但孙长老本人似乎也因此受了点内伤,闭关休养去了。
据当时在场的童子私下议论,孙长老在控火的关键时刻,突然脸色一白,气息紊乱,像是旧伤复发。
李铁柱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给一株毒草施肥,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他知道,自己的“蚀脉散”起效了。
虽然不足以重创孙长老,但足以让他吃个闷亏,短时间内应该没精力再来试探自己了。
而那块埋在乱石堆下的追魂引,偶尔会引来一两条晕头转向的风蛇,制造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动静,恰好能解释幽冥圃偶尔异常的灵气波动,完美地掩盖了李铁柱夜间修炼《九幽噬灵诀》时引发的细微迹象。
这一次暗中交锋,李铁柱凭借谨慎、龙皇的指点以及自己初步掌握的毒道知识,险胜一招。
他不仅化解了眼前的危机,还给了潜在的敌人一个警告。
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在这残酷的修仙界,尤其是在这暗流涌动的青岚宗,仅仅拥有力量还不够,必须拥有运用力量的智慧和狠辣。
他的修仙之路,注定将与毒、与暗、与魔脱不开干系。
然而,就在李铁柱以为能暂时安稳修炼一段时间时,一场更大的风波,却因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而悄然逼近。
这一日,一名穿着外门弟子服饰、但神色惶恐、身上带着伤的少女,跌跌撞撞地闯入了幽冥圃。
“李……李师兄?
救……救命!”
少女看到李铁柱,如同抓到救命稻草,泣声哀求。
李铁柱认出了她,是负责给附近灵兽园送饲料的杂役弟子,名叫小芸,性格怯懦,经常被其他杂役欺负。
她怎么会跑到这人人避之不及的幽冥圃来?
还伤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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