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在白日里焕发着一种虚假的、令人心慌的活力。
阳光明媚，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脸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表情，匆忙的，悠闲的，愉悦的，烦躁的。
这一切曾经是我熟悉的世界，但此刻，它们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我从“安家置业”走出来，感觉自己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王经理的话像毒蛇一样盘踞在我脑海里，嘶嘶地吐着信子。
“定期送‘试睡员’进去……喂养里面的东西……”我不是调查员，我是祭品。
所谓的职业操守和风险评估，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献祭仪式中可笑的台词。
护身符是刺激恐惧的装置，中介是引导羔羊走向祭坛的牧羊人，而那栋洋房，就是张着血腥巨口的祭坛。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我扶住路边冰冷的电线杆，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
指尖的伤口在阳光下隐隐作痛，那种被冰冷小手触碰的感觉再次浮现。
我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试图驱散那黏腻的触感，却发现伤口周围的皮肤，似乎真的透出一种极淡的、不正常的青灰色，像是皮下淤血，但又不同，更沉，更暗，仿佛墨水从内部渗了出来。
是心理作用吗？
还是……我不敢深想。
王经理最后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它’己经注意到你了……只要你不再出现，或许就没事了。”
或许？
这个词轻飘飘的，却承载着千钧的重量。
我能相信这个“或许”吗？
那个庞大、古老、充满恶意的意识，仅仅因为我侥幸逃脱，就会放过我？
它在我身上停留的那几秒钟，那种被彻底看穿、仿佛灵魂都被打上标记的感觉，绝非错觉。
我需要答案。
不是从中介那里，而是从更根源的地方。
我没有回家。
那个所谓的“家”，此刻并不能给我任何安全感。
我去了市图书馆，一个充斥着纸张和灰尘味道的地方，这里的光线充足，人群稀疏，暂时能让我从那无孔不入的阴冷中喘口气。
我在地方志和旧报纸档案库的电脑前坐下，开始检索所有与城西那片区域，特别是那栋洋房地址相关的历史信息。
过程很枯燥，也很漫长。
大部分记录都是些乏善可陈的市政规划、产权变更。
首到下午，我在扫描版的几十年前一份不起眼的地方小报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则简短的报道，日期远在周铭一家惨案之前。
报道的标题是《城西洋房屡发怪事，住户称夜闻孩童嬉笑》。
内容很模糊，提及那栋房子在更早的年代就曾几易其主，每一任住户都反映过类似的问题：夜间莫名的声响，物品移位，以及……总有住户家的小孩，会声称看到一个“穿旧式裙子的小姐姐”在房子里玩，并邀请他们一起去“娃娃屋”。
“娃娃屋”！
这个词像电流一样击中了我。
报道没有提及地下室，也没有具体描述娃娃屋的样子，但这个词的出现，首接将洋房的诡异历史向前推进了数十年！
那个邪修的阵法，周铭一家的惨剧，可能都只是这漫长恐怖链条上的一环，而不是起点！
那个“小姐姐”，是不是就是后来惨案中的女儿？
还是……更早的、被困在那里的某个灵魂？
我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这栋房子的凶戾，比我想象的还要源远流长。
就在我试图寻找更多关于早期住户的信息时，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是陈默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略显苍老，但很沉稳的男声。
“我是。
您是哪位？”
“我姓张，张清源。”
对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听说……你昨天夜里，在城西那栋老洋房待过？”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消息传得这么快？
还是……这个张清源，和那栋房子有关？
“你是谁？
你怎么知道？”
我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充满了戒备。
“别紧张，陈先生。”
张清源的声音很平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没有任何恶意。
相反，我或许能提供一些你正在寻找的答案。
关于那栋房子，关于……你手上可能出现的印记。”
印记！
他提到了印记！
我猛地抬起手，看着指尖那愈发明显的青灰色，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这个人，他知道！
他不仅知道那栋房子，还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你想干什么？”
我压低声音，努力保持镇定。
“见面谈吧，陈先生。”
张清源报了一个地址，是城南一条老街上的茶馆。
“那里很安静。
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方便。
而且……”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凝重，“你身上的‘污浊’正在扩散，时间不多了。”
电话挂断了。
我坐在电脑前，屏幕上的旧报道模糊不清。
指尖的青灰色，在图书馆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污浊……扩散……时间不多了……新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其中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光——或许，这个张清源，是唯一能把我从这泥沼中拉出来的人？
我站起身，离开了图书馆。
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熙攘的街道上。
我知道，我正走向另一个未知。
但这一次，我不再是懵懂无知的祭品。
我带着满身的污浊和疑问，主动踏入了这场与恶灵纠缠的旋涡。
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那栋凶宅，正静静地等待着它的下一个猎物，或者……它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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