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无妄三十七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热闹些。
皇城朱雀大街上,青石板被往来马蹄踏得锃亮,两侧酒旗招展,绸缎庄的伙计正踮脚将一匹新到的云锦挂出来,风一吹,那孔雀蓝的料子上仿佛有流萤飞过。
茶馆里说书先生拍着醒木,讲的是镇国将军顾怀单枪匹马挑了北境三寨的故事,唾沫星子溅在一位听得入神的茶客茶碗里,对方却浑然不觉,只顾着拍桌叫好。
没人知道,这看似安稳繁华的表象下,己有暗流在涌动。
风国遣来的使团住进了驿馆,随团带来的不仅有据说能穿透三层铁甲的强弩,更有个整日对着日晷发呆、形迹可疑的怪人。
城南揽月楼的六层雅间里,太尉瑾冥正用银签挑着一块梅子糕,听手下回报苏府那位大小姐又“偶遇”了某位贵胄公子——谁都清楚,苏安安的剑,可比她的琴弹得好。
而此刻的苏府后院,紫藤花架下,刚练完一套剑法的苏安安正接过婢女子桃递来的帕子,指尖还沾着草叶的露水。
她望着天边掠过的鸽群,忽然想起父亲苏年昨晚说的话:“这世道,看着平,底下的石头可都在滚呢。”
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些滚动的石头,很快将撞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第一章风国来使苏府的清晨,总是从一阵“哐当”声开始的。
南雪推开厨房门时,就见自家丈夫苏年正踮着脚,试图把一个黑黢黢的东西从灶台上拿下来。
那东西大概是昨晚他心血来潮要做的“新派点心”,此刻正散发着一股焦糊味,形状像块被踩过的炭。
“我就说让张妈来做,”南雪走过去,轻轻抽走他手里的锅铲,声音温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笑意,“你这暗卫统领的手,挥刀还行,揉面怕是要折煞它。”
苏年转过身,平日里在朝堂上能让百官噤声的脸,此刻沾着点面粉,眼神里带着点被抓包的无措:“想着安安爱吃甜的,就想试试……”话没说完,就被南雪用帕子擦掉脸上的面粉,“去去去,换身衣服,一会儿还要见风国来的人。”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苏澈背着个布包冲进来,身后跟着拎着食盒的言溪。
“姐呢?
我刚从书坊借了本风国兵器谱,据说有李宝那怪人的新玩意儿!”
少年人眼睛亮得像星星,完全没注意到父亲手里那块“炭”。
“在练武场呢,”南雪笑着指了指西边,“你姐的剑,可比你的书有意思。”
练武场的青石板被踩得光滑,苏安安正对着木桩练习暗器,飞镖破空的“咻咻”声里,夹着子桃的咋咋呼呼:“小姐!
你这镖再偏半寸,就把那边的月季花打下来了!”
苏安安手腕一翻,最后一枚飞镖正中木桩中心的红点,力道之大,让整根木桩都晃了晃。
她回头看子桃,一身鹅黄衣裙的婢女正扒着旁边的石榴树,手里还攥着个刚摘的石榴,吃得一嘴通红:“知道了,下次打你头上试试?”
子桃立刻从树上跳下来,拍着胸脯:“小姐的准头,打蚊子都不会偏!”
话音刚落,就见苏澈和言溪跑了过来,言溪手里还拿着个刚从树上摘的枇杷,塞给苏安安一个:“刚从后院摘的,甜得很。”
苏安安咬了一口,汁水顺着下巴流下来,子桃眼疾手快地用帕子擦掉。
苏澈己经把布包里的书摊开,指着上面的图纸:“你看这个,风国新做的弩,据说能射三百步!
李宝这人到底是谁?
听说是突然出现在风国的,连风擎都把他当宝贝。”
“一个能让风国突然变硬气的人,”苏安安擦了擦手,指尖划过图纸上的齿轮结构,“要么是真有本事,要么……就是个幌子。”
正说着,管家匆匆来报:“老爷让小姐和公子去前厅,风国使团到了,还有位小公子跟着来的。”
几人赶到前厅时,就见苏年正和一个穿着风国服饰的中年男人说话,对方腰间挂着把弯刀,神情倨傲。
而旁边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一身绣满金线的衣服,正东张西望,手里把玩着块玉佩,看质地像是南疆的暖玉,却被他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敲着桌沿。
“这是风国国主的公子,风小朗。”
苏年介绍道。
风小朗抬眼,看见苏安安,眼睛亮了亮,脱口而出:“你家这院子挺好看的,卖吗?
我出十倍价钱!”
满厅的人都愣了,连风国使者的脸都抽了抽。
子桃在苏安安身后憋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苏澈强忍着笑,上前一步:“风公子说笑了,这院子是祖上传下来的,不卖。”
“哦,”风小朗一脸可惜,又从怀里摸出个金元宝,往桌上一放,“那买你这茶杯吧,看着挺顺眼。”
苏安安终于忍不住,嘴角弯了弯:“风公子要是喜欢,送你便是,不用钱。”
“不行不行,”风小朗把金元宝往她手里塞,“我爹说了,不能随便拿别人东西,除非给钱。”
他力气大,苏安安没接稳,金元宝“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门槛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冷冽的“报——”,一个黑衣卫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急色:“将军,北境急报,风国边境突然增兵,还架设了新弩,伤了我们三个巡逻兵!”
风国使者的脸色瞬间变了,而风小朗还在低头捡金元宝,嘴里嘟囔着:“我爹说只是让他们练练手,没说要打人啊……”苏年的眼神沉了下来,苏安安握住腰间的剑柄,指尖微微收紧。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而那枚滚落在地的金元宝,此刻正反射着刺眼的光。
这热闹的春天,好像突然就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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