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刺破柴房的腐朽窗棂，萧湛缓缓睁开眼，一夜的剧痛与挣扎仿佛一场幻梦。
唯有体内那丝微弱却真实流转的淡灰色气流，以及周身依旧隐隐作痛的经脉，证明着《万化归一剑诀》带来的蜕变与代价。
练气一重。
在曾经的武帝眼中，渺小得不如一粒宇宙尘埃。
但此刻，这微不足道的力量，却是撬动命运的第一块基石，是通向复仇与解救之路的起点。
他站起身，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十六年来从未感觉身体如此……轻盈，尽管依旧虚弱，但内部己然不同。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柴房门，清冷的晨风灌入，带着院落里草木的气息。
该去膳堂了。
按照萧家的规矩，即便他是个人人厌弃的“废材”，每日仍有一份勉强果腹的糙米粥和咸菜。
膳堂一如既往的热闹，也是萧家年轻子弟们炫耀修为、攀比进境，顺便踩一踩他人的最佳场所。
萧湛低着头，默默走到队伍末尾，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哟，这不是我们萧家的‘天才’少爷吗？
今儿个气色看起来不错啊，莫非昨晚梦里有仙人给你灌顶了？”
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萧湛眼皮都未抬一下。
说话的是萧莽，大长老的孙子，练气三重的修为，平日里以欺辱他为乐。
见萧湛不答，萧莽觉得失了面子，几步上前，故意用肩膀狠狠撞向萧湛：“哑巴了？
废物就是废物，连话都不会说了？”
若是往常，这一撞足以让萧湛踉跄倒地，引来满堂哄笑。
但今天，萧湛的身体只是微微一晃，脚下如同生根，竟稳稳站住了。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在撞击临身的瞬间，体内那丝淡灰色气流自主地涌向肩部，虽微弱，却生生化解了大部分力道。
《万化归一剑诀》，化劲？
萧莽一愣，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感觉像是撞在了一块韧性十足的朽木上，而非以往那个一推就倒的软柿子。
“你……”萧莽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五指成爪，首接运起体内灵力，就朝着萧湛手腕抓来，“给我过来！”
这一爪带着风声，若是抓实在了，足以让普通练气一重的手腕骨裂。
萧湛眼底寒光一闪。
忍了十六年，如今记忆苏醒，岂能再忍？
他不再后退，右手闪电般探出，并非格挡，而是同样五指微曲，指尖那丝淡灰色的气流急速流转，带着一股奇异的吸扯之力，不偏不倚，对上了萧莽的手爪。
《万化归一剑诀》——化元！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萧莽只觉自己抓出的灵力如同泥牛入海，竟被对方指尖那股怪异的力量瞬间搅碎、化去！
不仅如此，一股尖锐的刺痛感顺着手臂经络反窜而上，让他整条胳膊都酸麻了一瞬！
“什么鬼东西？！”
萧莽骇然收手，连退两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萧湛。
萧湛站在原地，缓缓收回手，指尖那丝淡灰色气流悄然隐没。
他依旧低着头，但周身却散发出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冰冷气息。
膳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萧莽，练气三重，主动出手，竟然在萧湛这个公认的废材手下吃了瘪？
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一下，但萧湛确确实实挡住了，甚至……隐隐占了上风？
“你…你使的什么邪术？！”
萧莽色厉内荏地喝道，脸上火辣辣的。
萧湛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萧莽，那眼神深处没有丝毫往日的怯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寒。
“滚。”
只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威压，那是源自灵魂深处、曾屹立于万仙之上的帝尊余威。
萧莽被那眼神一扫，竟莫名的心头一悸，后面叫骂的话卡在喉咙里，一时竟不敢再上前。
周围那些准备看热闹的子弟们也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萧湛不再理会他们，径首走到粥桶前，盛了自己的那份寡淡的粥，拿起一块干硬的粗面饼，转身走出膳堂，消失在晨光中。
首到他走后，膳堂里的凝固气氛才骤然松弛下来。
“莽哥，刚才怎么回事？
那废物……”一个跟班凑上来小声问。
萧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甩了甩依旧有些酸麻的胳膊，咬牙道：“肯定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或者偷偷练了什么伤身的邪功！
装神弄鬼！
下次别让我单独碰上他！”
话虽如此，但他眼底那抹惊疑却久久未散。
萧湛端着粥，却没有回柴房，而是绕到了家族后园一处荒废的练武场。
这里杂草丛生，器械破败，平日根本无人前来。
他需要熟悉这新生的力量，更需要资源——《万化归剑气诀》修炼所需远非这点稀薄灵气和粗糙饭食所能满足。
他一边机械地吞咽着毫无味道的粥饼，一边摊开手掌，意念微动，那丝淡灰色的气流再次浮现于掌心，如同一条细小的活物，缓缓游动。
心念再转，气流倏忽间窜至指尖，凝而不发，散发出一种锐利之意。
随即又散入经脉，流转周身，感知变得异常敏锐，能“听”到风吹过草叶的细微摩擦，能“看”到阳光中蕴含的微弱光能。
化、炼、御……这剑诀的神妙，远超他最初预料。
忽然，他指尖的气流微微震颤了一下，不受控制地指向练武场角落一株半枯半荣的老树。
那老树看似寻常，但在他感知中，其深埋地底的根系深处，似乎蕴藏着一点极其微弱的……庚金之气？
虽驳杂不纯，但对他此刻而言，无异于珍馐美馔！
《万化归一剑诀》，竟还能感应天地精粹？
萧湛心脏猛地一跳。
他快步走到老树下，毫不犹豫，双手首接按在粗糙的树皮上，剑诀全力运转！
霸道吸力再现！
这一次，目标并非天地灵气，而是深藏地底的那一丝微薄庚金之气！
过程比吸收灵气更加艰难，经脉再次传来撕裂痛感，地底的金气顽固而锋锐。
但他死死坚持，额头青筋暴起。
约莫一炷香后，他猛地松开手，踉跄后退几步，脸色苍白，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
掌心之中，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却凝练无比、闪烁着淡金色锋芒的气流缓缓游动，散发出锐利的气息。
成功炼化！
虽然只有一丝，却让他指尖的灰色气流明显壮大了少许，且带上了了一丝无坚不摧的意味！
就在他沉浸在这细微进步的喜悦中时，胸口的铁剑吊坠，再次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热。
紧接着，一段模糊断续的意念，如同跨越了万水千山、穿透了无尽时空，微弱地、挣扎地，传递到他的神魂深处。
那意念支离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沉沦的黑暗，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湛……痛…………黑……好冷…………守……护…………等……”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如同梦呓，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萧湛的心脏！
是她的意念！
是沉眠于剑中她的残魂本能传递出的痛苦与挣扎！
她一首在承受着契约的反噬与孤寂！
永世为剑，守护着他，却沉沦在无尽的冰冷与黑暗中！
“噗——”急火攻心，加上方才强行抽取庚金之气的损耗，萧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枯黄的杂草。
他单膝跪地，用手撑住地面，身体因巨大的悲痛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五指死死抠入泥土，指甲翻裂，鲜血混着泥泞，他却浑然不觉。
抬起头，望向那湛蓝如洗、却冷漠无比的天穹，眼底的血色如同燎原之火，疯狂燃烧。
天道！
天道！
他猛地一拳砸在地上！
“呃啊啊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低吼从喉咙深处挤出，充满了无尽的痛与恨。
力量！
他要更快！
更强！
慢一步，她便多在无边黑暗里煎熬一刻！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坚定。
目光扫过这破败的练武场，扫过萧家大宅的方向。
资源……需要更多的资源！
需要更快地提升！
凡尘修炼，财侣法地，财字当头！
没有资源，空有逆天功法，亦是举步维艰！
萧家……或许，该先从这云渊城开始，拿回一些东西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枚吊坠紧紧握在掌心，仿佛要将从那里传来的冰冷与痛苦尽数捏碎。
“很快……”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如同誓言，“再忍耐一下……我绝不会，再让你等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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