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至的靴底碾过碎玻璃，在浓雾中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腰间的水壶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里面的血液发出粘稠的声响。
能见度太低，她不得不扶着墙壁前进，指尖所触都是粘腻的锈斑。
她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墙体上会有锈斑，这片迷雾中的一切物体好像都是裹着一层锈斑的。
孤身走在迷雾中很容易迷失自我。
没有方向，没有时间，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灰白色的一片朦胧，双手能触碰的万物都是破碎的废墟。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祈祷着自己能走到有人烟的地方。
路上系统发出过几次警告，她用血刃解决了几只怪物，大概是有了血刃这项技能，比起刚苏醒碰到的那只臀桥怪，路上遇到的怪物好解决很多，几乎只要远程操控血刃便可以击杀怪物，所以也没有受伤。
她又得到五枚雾晶，现在总共有六枚。
走在这条路上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有青灰色的天空。
她有些害怕，便和系统聊天壮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系统有时不会理睬她，所以几乎都是她单方面的讲话。
正在心里控诉着系统对自己的冷暴力，黎至一时不察，踩到一个绵软的物体上。
她顿感不妙，这脚感有些不对劲，抬起脚时能听到鞋底带起来的粘腻的水声。
低头一看，全身的鸡皮疙瘩在瞬间爆开。
一具半腐烂的尸体，衣不蔽体，爬满了巨大的蛆虫，空洞的眼眶首勾勾地对着她。
而她的脚，正踩在人家的手掌上。
“抱……抱歉”黎至干呕着后退。
迷雾中传来一阵风声，一把匕首首击脑门而来，这要是击中黎至脑袋得分成两半。
她不知道脑袋变成两半瞬愈异能还能不能起作用，但她不想以身实验，于是控制着血刃，硬生生将那把匕首劈向一边。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雾中扑来，与她对视的瞬间似乎顿了顿，攻击轨迹突然调转。
那道身影轻盈落地，几乎没有什么声响，只在地上扬起一点尘土。
浓雾中，黎至只能依稀看出这道人影很纤细，寸头，蒙面，穿紧身衣，踩着战靴。
黎至握着血刃的手紧了紧。
这人身手明显比她好。
来到这地方之前她只是个杀鸡都不敢看的高中生，来这也是遇到怪物要杀她才硬着头皮上，打了几只也能摸清它们的弱点是雾晶，加上有了瞬愈和血刃这两个外挂，所以遇上没什么智力的怪物才能活下来。
但对上人类，特别是看着就很强的人类，她还真没什么胜算。
黎至并不认为自己有异能就能为所欲为，按照她看小说多年的经验，这种有变异怪物的地方，异能者大概是批发的。
思绪万转，黎至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和这人起冲突。
既然刚刚这人对视后没杀她，那证明这人至少没到非杀她不可的程度。
她努力扬起尽可能友善的笑容，试探性地打招呼：“嗨，今天天气真好啊。”
天气好……个屁，这浓雾快把黎至给埋了。
那道人影站起身，眼神警惕地盯着黎至，目光停留在黎至手上的血刃上。
是个目测不过十西五岁的少年，瘦削得厉害，虽然警惕地盯着黎至，但盖不住眉眼的稚嫩和柔和，黎至一时看不出这人的性别。
“你是人类？”
那人皱着眉，刀刃收起。
听声音是个女生。
黎至松了口气，也将血刃收起来。
这人的问题有些奇怪，她不是人类能是什么？
但她还是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人。
这人的穿着和她也差不多，像是某个队伍的队服，但这人明显也不认识她。
那人似乎也看出她们衣服的相似性，抓着匕首的手似乎又抓紧了一些，警惕地盯着她看。
“我叫黎至。”
黎至看着这人又要拔刀，赶紧道。
少年面色有些奇怪，她从衣服的口袋中抓出一把吊坠，从中挑出一个扔向黎至。
吊坠是金属制品，一面刻着“逆蝶队”，另一面刻着“黎至”。
逆蝶？
你爹？
黎至对这个队名噗嗤笑出来，她想象着自己喊出名号的样子。
我是你爹黎至？
她又笑起来。
少年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黎至看，但她看着黎至的眼神透着一股同情。
“你们是雾探队？”
少年问，“你被队友抛弃了？”
见着黎至一脸茫然，少年又指着吊坠补充道：“这东西只有队员死亡才会回收。”
但黎至没死，所以少年猜测黎至是被队友抛弃在这里。
黎至的指尖在吊坠上摩挲着，她的大脑一点关于这具身体的印象都没有，但联想到自己清醒时胸口那贯穿的窟窿，她猜测队友是觉得自己死了才将她的吊坠带走的。
少年的反应明显表明她不是逆蝶队队员，身上却穿着逆蝶队队服带着队员吊坠。
“这些是哪来的？”
“捡的。”
少年伸手指着地上的腐尸，“从他身上捡的。”
所以这具尸体是黎至的队友？
她蹲下身，从尸体旁边被翻得杂乱的布包中找到一张纸质照片。
照片中是两女三男，年纪多是十几二十岁，穿着统一的队服。
原主和一个女生站在照片中间，女生搂着她笑得灿烂，她则抿着唇笑，一个男的摸着脑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另一个男的似乎是机器人，裸露的皮肤都是铁皮，伸手对镜头比着耶，最后一个人扯着嘴角做鬼脸。
很生动的照片，每个人都是明媚而阳光的。
照片翻转，黎至看到照片后用记号笔龙飞凤舞写着“逆蝶最强”五个大字，右下方有个日期，是很娟秀的字体：“雾纪87年9月7日”心脏在看到这张照片的瞬间钝钝地疼，像被笼罩在一个塑料袋中一般呼吸困难。
可黎至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的大脑空白一片，任凭她怎么回忆都找不到有关逆蝶队队任何回忆，像被橡皮擦擦过的白纸，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恢复原先的痕迹。
大脑有声音尖叫着告诉她：不要忘记！
不可以忘记！
可她想不起来。
少年不知何时站在黎至身侧，好奇地张望着照片，她的脚步很轻，黎至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
她犹豫了下，撇过头将手上一串吊坠递给黎至。
“物归原主。”
她不自然地看向别处，“其他装备是我捡到的，你想要得拿雾晶买。”
黎至将那些吊坠接过放入裤袋中。
她声音有些发涩，“你什么时候发现他的？”
“如果他的手表计时正确的话，就是一天前。”
少年顿了顿。
“他的雾蚀程度很高，即将变异成雾兽，用了最后一丝理智自刎。”
她观察着黎至的表情，语气带上一丝敬意，“他是个值得钦佩的雾探者。”
黎至深深地看了地面上雾蚀的尸体一眼，胸口闷闷的。
她想，这大概就是原主身体意志的残余。
黎至将身上逆蝶队队服的衣角撕成布条，绑在那具尸体空洞的眼眶上。
终于站起身来，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你知道最近的人类聚集地在哪吗？”
“灯塔北区？
需要两天路程，我可以带你去，一天一枚雾晶。”
少年见黎至站起身似乎松了口气，她扔了一条破布给黎至，“绑在脸上可以减少迷雾对呼吸道的雾蚀。”
黎至点点头，学着少年绑在脸上。
“你叫什么？”
黎至将两块雾晶扔向少年，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少年的名字。
“10717名字呢？”
“我没有名字，这种东西只有你们生活在灯塔区的人才有，用编号也一样。”
她哼哼几声，似乎对名字格外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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