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大典祭文

以为又是流氓软件，随手删除。

半夜十二点。

消息提示音疯狂炸响。

我惊恐地发现手机不受控制地跳转到祭祖 APP 上。

黑底页面疯狂刷新着猩红血字。

祭品已就位。

祭品已就位。

……

1

黑底红字的页面不断滚动。

每滚动一次，那些猩红就越接近鲜血的颜色。

浓郁的红褐色不断在蠕动。

恍惚间，我觉得它马上就要从手机里爬出来。

我惊恐地按着关机键，却事与愿违。

不论我按多少遍，手机就好像焊死在了整个界面。

娘的

我抄起手机就要往地上砸，想通过外力终止这一切。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手机在落地的前一刻，它突然凝滞。

它像是有着自己的思想，原本朝着地板的屏幕缓缓翻身朝上。

屏幕上的字也瞬间改变。

我双腿发软，蹲在地上，慢慢向手机挪去，想要看清上面的字。

页面不再滚动，只剩下一条指令。

规则一: 活下去，成为最后的祭品（0/12）。

下一秒，我眼前一黑，晕了。

2

再次睁眼，我竟然发现自己在自家村子口。

眼前的一切都让我感到陌生。

漆黑寂静的村子，斑驳的树影，无处不在的乌鸦声。

四周还弥漫着一层奇怪的雾气。

只有村口石碑上，明晃晃明姚村三个字，让我认出这是自己家。

嗡嗡——

是手机的震动声，在这死寂的氛围中格外突兀。

我颤抖着打开手机，依然只有祭祖 APP 的页面。

只不过这次多了 13 个红点在不停地闪烁。

红点不断移动着，缓缓向中央那个静止的点靠近。

我尝试着向前走了两步，发现静止的点也跟着动了动。

看来这个点代表的是我，那其他点呢?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中愈发浓烈。

阿亮哥～

一个响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猛地回头，只见姚俊和他哥哥姚军一起出现在我的眼前。

阿亮哥，你知道这是哪儿不

姚俊满脸惊恐，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上次听到兄弟俩的消息还是从我父母口中。

在电话里，他们抱怨着过年不回家的年轻人们。

其中不仅有我，还有姚俊兄弟俩。

还能是哪儿咱们村呗你读书读傻了吧

说话的是姚军，他满脸不耐烦。

他一直不待见姚俊，甚至说得上怨恨。

他认为是弟弟夺走了父母的爱，让他不得不高中毕业就去打工。

姚俊尴尬地挠了挠头，眼神中满是委屈。

没过多久，所有的红点都聚齐了。

十三个点，代表着十三个人。

而这些人，都是长年在外打工或者上学的年轻人。

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种莫名的恐惧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3

大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叙叙旧。

从村子深处飘出了一点火光，离我们越来越近……

突然，村长的那张充满褶皱的脸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他的脸一半在暗处，一半在火光下，显得十分阴森。

咳咳，晚上好啊，孩子们。

我大气都不敢出，死死地盯着村长手上的灯笼。

只见灯笼上有张嘴跟着村长的话语，一张一合，像是在和村长演双簧。

露出细小的牙齿，似人非人。

随着嘴巴的张合，眉毛、眼角也动了起来。

我强忍着恐惧，细细看去，是……是妮儿是村长的小孙女

是他去年溺死的孙女妮儿

我瞬间头皮发麻。

夜恁黑，都过来，一人领盏人烛。

所有人都僵直在原地，不敢往前一步。

他们也发现了灯笼上的人脸。

动作快点……

村长的神色瞬间变得狰狞，眼神中闪过不耐。

我硬着头皮，走到村长身边。

他从身后背的包裹中掏出一提灯笼递向我。

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乖孩子。

碰到灯笼的一瞬间，我浑身汗毛竖起。

这触感……滑腻温热，像是刚剥下的人皮，带着柔软的弹性。

娃子

熟悉的声音从灯笼处幽幽响起。

我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低下头，是阿爹

他的脸已经严重变形，一张展开的皮上挤着他的五官。

他咧着嘴，露出大黄牙，开心地叫着我: 娃子

4

我颤抖的双手，在阿爹那变形的脸上上下摸索着，想要确定这是不是真的。

昨天还在跟我通电话的人，今天就被做成了人烛。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李建军双眼通红，猛地一脚，踹翻了自己的人烛灯笼。

老东西，别跟老子装神弄鬼

李建军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就是村里的小霸王。

李奶奶也是村里有名的惹不起。

可现在，李奶奶在那倒地的灯笼上。

她的表情扭曲，双眼圆睁，满目怨恨地看向李建军。

人烛里的灯油泼在石板上，竟然窜起了蓝色的鬼火。

啊——

惨叫来自李建军踹翻的灯笼，声音尖锐刺耳。

尖叫间，李建军的脑袋突然炸开。

鲜血四溅，脑浆迸裂。

5

众人还没来得及从李建军惨死里回过神。

嗡嗡——

手机响了，新的规则出现了。

规则二: 人烛需以血脉温养，失烛者视为弃祭。

我注意到，红点少了，规则一后面的数字也变了。

规则一: 活下去，成为最后的祭品（1/12）。

我不知道成为最后的祭品能不能活，但我想活到最后。

越危险的时候越要冷静。

微微颤抖的手扶了扶眼镜，随后迅速掐灭屏幕。

不知道大家得到的讯息是否跟我一样。

但保持缄默，一定是没有错的。

看完手机，众人定在原地，整个局面陷入了僵局。

但相熟的人已经开始偷偷用眼神交流。

而我，被孤立了。

亮哥，讲两句。

人群里突然响起的声音，顿时把我架到了高处。

对啊，亮子你可是我们这群人里最聪明的了，拿个主意。

大学生见多识广……这点事难不倒你。

姚亮你别出去读了几年书，就转头不认我们这群土包子了

咋的，我们还丢你脸了?

无数的话语砸向我，逼着我主动站出来。

我环顾整个人群，试图找出起头者。

十一盏人烛同时转向我，灯芯爆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昏黄的烛光下，所有人的眼神里闪着恶意。

在这种生死之际，谁都清楚，做出头鸟的下场必定惨烈。

可他们，偏偏把矛头对准了我。

一同长大的伙伴们，想推我去死。

提着灯笼的手紧了又紧。

阿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情绪，脸上的表情更加扭曲。

我扯着嘴角，往村长的方向龟速挪了几步。

村长……

村长的脑袋迅速锁定了我的方位，他喉咙吞咽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场合十分清晰。

我心里发寒，他看我像是在看可口的食物。

问话硬生生地被堵在了喉咙。

我急忙改口，村长，太晚了，我们小辈就先归家了。

他略带失望的眼球从我身上扫过，随后点头。

得到了特赦，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往村子里走去。

我默默地走在队伍的最后，离开前，鬼使神差地向村长鞠了一躬。

亮娃子。

村长的灯笼贴上我后颈，我感受到了妮儿的体温。

活人持烛，阴路不迷。

沙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得到了提点，我迅速离开。

李建军的无头身躯逐渐没入浓雾里。

还没拐过老槐树，我就听到了姚俊和姚军的惨叫。

快走两步，我看到他们围成了个圈。

圆圈内，只剩下两盏破碎的人烛正贪婪地汲取着地上的血液。

润白的人皮灯笼上，飞溅的肉沫随意地涂抹。

人呢

我又惊又怒。

可怕的猜想冒了出来。

那呢

猴子撇撇嘴，指着地面。

那里散落着沾满脑浆的碎布，依稀能看出来是姚俊和姚军两人今天穿的衣服。

我赶忙掏出手机，规则一里的1/12变成了3/12。

又死了两个。

6

猴子嬉皮笑脸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他从小就机灵，上蹿下跳，村里人都叫他猴子。

现在看来，机灵过头了，就是坏。

亮哥，死就死了呗，毕竟要死十二个呢，不是吗?

姚军抗压能力不行，自己受不了先发疯，跟我们可没关系。

我红着眼瞪向沉默的众人，你们都这么想?

他们面面相觑，看了彼此一眼又收回。

果然，他们已经结成了同盟。

并且现在我可以确定，大家手机上的信息是同步的。

所有人都知道必定要死十二个人，只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问题。

大家都不想做先死的那个，只能挑软柿子捏。

姚军性格本来就冲动易怒，随便用话激几句，他就能上头。

尤其兄弟两个是出名的不和，在村子里的时候，常能见到兄弟俩打架。

而今天这诡异的情况。

一旦出手，人烛掉落，必死无疑。

恐惧滋生恶意。

在生死面前，他们选择扔掉了自己的那一层人皮。

你们到底跟姚军说什么了

我气得胸膛不断起伏。

没什么啊，亮哥。

只不过点老生常谈的话。

比如他一辈子都比不上姚俊，再比如，他爹妈爱的只有姚俊。

猴子嘴角上扬，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搭在我的肩膀上的手死死地钳住我，带着强硬的力量。

亮哥，你也不想死吧。

不想死，就把这事揭过吧，活到最后才是赢家。

对方话语里的阴狠却让我狠狠打了个冷颤。

我沉默了。

我选择闭嘴。

沉默间，祠堂方向，冷不丁传来阵阵敲钟声。

所有人手中的人烛，同一瞬间，齐齐开口。

男男女女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音调毫无波澜，诡异又阴森。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夜沉喽，娃仔上炕，闭眼莫睁——

夜沉喽，娃仔上炕，闭眼莫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