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第一次踏上军营的土地时,迷彩鞋跟在水泥地上磕出清脆的响,惊飞了营区梧桐树上的几只麻雀。
他背着比半个人还沉的背囊,望着远处训练场飘扬的军旗,突然想起出发前母亲偷偷塞在他口袋里的煮鸡蛋——此刻大概己经在颠簸中碎成了泥。
“林野!
出列!”
一声厉喝让他浑身一僵,抬头就撞上班长赵磊的目光。
那是双布满红血丝的眼,额角的旧伤疤在阳光下泛着浅白,“背囊肩带歪了,裤脚没扎紧,你这模样像来春游的,不是来当兵的!”
接下来的三个月新兵连,林野把“狼狈”二字刻进了骨子里。
五公里越野时,他总落在队伍最后,背后的水壶哐当哐当撞着腰,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战术匍匐训练,他的战术服磨出破洞,手肘渗出血迹,却还是在铁丝网下被班长拽着后领骂“怕死就滚回家”;夜间紧急集合,他慌得把裤子穿反,在宿舍楼前的空地上被全连战友看了笑话。
那天暴雨,训练科目是武装泅渡。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林野抱着浮力板在泳池里挣扎,突然腿肚子一阵抽筋,整个人瞬间往下沉。
就在他以为要呛水时,一只粗糙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是班长赵磊。
“挺住!”
赵磊的声音裹着雨丝砸进他耳朵,“你以为当兵是闹着玩?
你背后是战友,是营区,是国家,松一次手,丢的不是面子,是责任!”
林野咬着牙,跟着班长的动作划水,首到双腿麻木得失去知觉,终于和战友们一起爬上岸。
雨幕里,他看见赵磊正拧着湿透的作训服,指缝间滴下的水珠里,混着淡淡的血——那是刚才拉他时,被泳池边的碎石划破了手。
新兵考核那天,林野站在五公里越野的起跑线上,手心攥得发白。
发令枪响的瞬间,他跟着队伍冲出去,风在耳边呼啸,脑子里只有班长说过的话:“跑不动时别回头,想想你为什么来这儿。”
最后一公里,他的肺像要炸开,眼前开始发黑。
就在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是同宿舍的王鹏,“林野!
抓着我!
咱一起冲!”
两只沾满汗水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在夕阳的余晖里冲过了终点线。
当赵磊把“优秀新兵”的奖状递到他手里时,林野突然发现,班长眼角的红血丝淡了些,嘴角还藏着一丝浅淡的笑。
下连那天,林野背着收拾好的背囊,跟着赵磊往装甲营走。
路过训练场时,他看见几个新兵正歪着背囊站军姿,像极了三个月前的自己。
“班长,”林野突然开口,“您当年也这么狼狈吗?”
赵磊脚步顿了顿,指了指自己额角的伤疤:“比你还惨,第一次打靶脱靶,被我班长罚跑了十圈。”
他顿了顿,又道,“但你要记住,军营里没有永远的菜鸟,只有不肯拼的孬种。”
林野望着班长的背影,突然想起出发前母亲的话:“去了部队,要好好学,好好练,做个能扛事的男子汉。”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优秀新兵”奖状,纸质的边角己经被他攥得发皱,却像一枚沉甸甸的勋章,在心里发着光。
远处的训练场上,新的口号声此起彼伏,林野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跟上班长的步伐——他知道,这只是他军旅生涯的开始,未来还有无数个五公里、无数次战术训练在等着他,但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想“放弃”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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