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刺痛从左脸颊传来,耳边是尖锐刻薄的咒骂。
“你个死丫头,反了天了!
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现在让你把工作让给你妹妹,你居然敢跟我顶嘴?
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苏晴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她不是己经死了吗?
在前世,她被这家人榨干了最后一滴血。
为了所谓的亲情,她将招工名额让给了继妹苏琳,自己则被他们以三百块的彩礼卖给了邻村一个烂赌家暴的男人。
婚后,她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拼死逃出来,却发现自己早己被家里除名。
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西处打零工,最终在冰冷的冬夜里,劳累过度,病死在了桥洞下。
临死前那刺骨的寒冷和无尽的悔恨,仿佛还烙印在灵魂深处。
可现在,这熟悉的场景,这尖酸的叫骂,还有脸上这清晰的痛感,无一不在告诉她——她回来了。
回到了命运的转折点,十八岁这一年,继母刘兰正逼着她去公社放弃机械厂的招工名额。
苏晴缓缓抬起头,那双原本温顺认命的眸子,此刻却是一片沉寂的冰海,不见半点波澜,只有彻骨的寒意。
她的目光越过气急败坏的继母刘兰,落在了躲在刘兰身后,正假惺惺抹着眼泪的继妹苏琳身上。
苏琳的眼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怨毒。
前世的自己真是瞎了眼,才会把这朵伪善的白莲花当成亲妹妹来疼爱。
“妈,你别怪姐姐,都怪我,怪我身体不好,不能像姐姐一样下地挣工分,不然家里也不会这么困难。”
苏琳抽抽噎噎地开口,声音柔弱得像一捏就碎的瓷器,“姐姐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我没关系的。”
这番话,更是火上浇油。
刘兰心疼地搂住自己的亲生女儿,指着苏晴的鼻子骂得更凶了:“你听听!
你听听你妹妹多懂事!
你呢?
你个白眼狼!
你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现在让你为家里做点贡献,你就像要你的命一样!
苏建民,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
被点到名的父亲苏建民,一个老实懦弱的男人,只是蹲在墙角,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为难,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这就是她的家人。
一个刻薄的继母,一个伪善的继妹,一个懦弱的父亲。
前世,她就是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又被苏琳的眼泪和父亲的沉默所裹挟,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
可现在,她灵魂里刻着的是血淋淋的教训。
苏晴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破裂的嘴角,一股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平静地看着刘兰,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工作,是机械厂给爸的工伤补偿,指名道姓是给我的。
你让我让出去,凭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瞬间让屋子里的争吵安静了下来。
刘兰愣住了,她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苏晴,今天居然敢还嘴,还说得如此条理清晰。
“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妈!”
刘兰回过神来,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我养你这么大,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你不是我亲妈。”
苏晴淡淡地陈述着事实,“我妈早就死了。
这些年,我吃的每一口饭,穿的每一件衣,都是我自己下地挣工分换来的。
从十二岁开始,家里的猪草是我割的,猪食是我煮的,全家的衣服是我洗的。
我挣的工分,年底换来的粮食,哪一粒米你没吃?
我欠你们什么了?”
一番话,让刘兰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这些事都是事实,可从苏晴嘴里这么冷冰冰地说出来,就好像是在当众扒她的皮。
“你……你这个不孝女!”
刘兰气得浑身发抖,却找不到话来反驳。
苏晴的目光转向苏建民:“爸,你说呢?
这个工作,当初厂里的领导来家里,亲口说是给我的补偿,对不对?”
苏建民的烟杆顿住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大女儿冰冷的眼神,又看了一眼妻子凶狠的目光,最终还是把头埋得更低了,含糊不清地嘟囔道:“都是一家人,谁去不一样……不一样。”
苏晴的声音斩钉截铁,打断了他的话,“我去,是我应得的。
苏琳去,那就是抢我的。
今天,话我就放在这里,工作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说完,她不再看这一家子各异的脸色,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小偏房。
“你站住!”
刘兰尖叫一声,扑上来就要抓她的头发,“今天你要是不答应,就别想出这个门!”
苏晴眼神一厉,侧身躲过。
她常年干农活,力气比养尊处优的刘兰大得多。
她反手抓住刘兰的手腕,稍一用力,刘兰便疼得龇牙咧嘴。
“你放开我!
反了,真是反了!”
“姐姐,你快放开妈!”
苏琳也冲了上来,想要拉扯苏晴。
苏晴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心中一片冰凉。
她知道,今天这事,不可能善了。
这个所谓的家,她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她猛地甩开刘兰的手,后退两步,与他们拉开距离。
“好啊。”
苏晴冷笑一声,环视着这间昏暗破旧的屋子,“既然你们这么想要这个工作,也不是不可以。”
刘兰眼睛一亮:“你肯让了?”
苏建民也抬起了头,露出一丝希冀。
苏琳的嘴角更是抑制不住地向上翘起。
“我可以让。”
苏晴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我们得先算算账。
我亲妈留下的那只金镯子,你们得还给我。
还有,从今天起,我苏晴与你们苏家断绝关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你们写下断亲书,再请大队长和村里的长辈来做个见证。
只要你们做到这两点,这个工作名额,我双手奉上。”
她的话,像一颗炸雷,在小小的堂屋里炸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这个时代,被赶出家门和主动断绝关系,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前者是耻辱,后者却是决绝的切割。
“你疯了!”
刘兰最先反应过来,她难以置信地指着苏晴,“为了一个工作,你连家都不要了?”
苏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这个家,我要来做什么?
等着被你们卖掉,还是等着被你们吸干最后一滴血?
刘兰,你别装了,你不就是想把工作给苏琳,然后把我嫁给张屠夫家的傻儿子,好多拿一份彩礼吗?”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刘兰的心事,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苏晴不再理会她,只是盯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地问:“爸,我的要求,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苏建民浑身一震,嘴唇哆嗦着,看着女儿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他第一次感到了无所遁形的恐惧和心虚。
他知道,这个女儿,己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任由他们搓圆捏扁的苏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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