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衍界。
这个名字，寓意着此方世界修真百道，繁衍至极。
“衍”之一字，既是演变，也是劫难。
上古时期，大能者开创诸多辅修大道，炼丹、炼器、符阵、御兽，无一不是通天之途。
高阶炼丹师一粒丹药可助人破境，甚至逆转生死。
强大炼器师铸造的法宝，拥有移山填海的无上威能。
因此，这些职业地位尊崇，丝毫不逊于战力滔天的大修士。
然而，上古末期的一场“绝法之劫”，让无数高深传承断代。
如今的九衍界，由宗门、世家、皇朝等势力共同执掌，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更有迹象表明，本应湮灭的邪异势力与域外魔族，正在黑暗中悄然回归。
整个世界，正处于一场大变局的前夜。
……云炼宗，废器谷。
山谷常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冷雾气，空气里弥漫着金属的锈蚀味与灵气消散后的死寂。
这里是宗门堆放所有炼制失败、战斗损毁法器的垃圾场。
郑琦盘坐在一座由残破法宝堆积而成的小山前。
他外表沉静，甚至有些木讷，一身洗得发白的杂役弟子服饰，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一柄断裂的长剑。
剑身布满裂纹，灵性尽失。
就在指尖触碰到剑脊的瞬间。
轰！
一幅残破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炸开。
血色夕阳，尸横遍野的战场，一名身披重甲的将军手持此剑，怒吼着冲向一头狰狞的妖兽。
剑光一闪。
画面戛然而止。
郑琦缓缓收回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己经是第三个月了。
自从他因探究宗门禁地，导致灵根受损，被发配到这废器谷后，这种奇异的能力便觉醒了。
他能感知到这些残破法器中蕴含的零星记忆。
这是一种名为“器魂亲和”的罕见天赋。
对于别人来说，这里是坟墓。
对于他，这里却是蕴藏着无数秘密的宝地。
只是，这些记忆带给他的，除了对过往强者的惊鸿一瞥，更多的是对自己现状的无声嘲讽。
曾经的他，也是外门中天赋卓绝的弟子，被誉为最有望在二十岁前筑基的天才之一。
而现在……他内视己身，丹田气海一片死寂，那根曾被誉为“天品”的灵根，如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连一丝天地灵气都无法牵引。
他成了一个废人。
一个只能看守垃圾的废人。
他从怀中摸索出一卷古朴的竹简。
《万炼宝箓》。
这是他在那处禁地中得到的唯一物品，也是导致他灵根受损的罪魁祸首。
可现在，这却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这宝箓上记载的，并非寻常的炼器法门，而是一种闻所未闻的邪道。
它不教人如何从无到有地锻造法宝，而是教人如何从这些残破的法器中，汲取、吞噬其残留的“器之精粹”，融于己身。
以器证法，以身化器。
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一条为他这种绝境之人量身定做的路。
郑琦闭上双眼，十指在身前交错，结出一个奇异的手印，正是《万炼宝箓》开篇记载的“窃灵诀”。
他的指尖，覆盖上一层淡淡的微光。
他再次将手按在那柄断剑之上。
这一次，他不是在感知记忆，而是在……窃取。
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的银色流光，从断剑的裂缝中被艰难地抽离出来，缓缓融入他的指尖。
一股微弱却精纯至极的庚金之气，顺着经脉流淌。
过程极其缓慢，消耗的心神也极为巨大。
半个时辰后，郑琦的额头己经渗出细密的汗珠，那柄断剑上的最后一丝灵性光泽也彻底黯淡下去，化为一堆真正的凡铁。
而他，仅仅提炼出了一缕微不足道的器之精粹。
这点力量，甚至不够一个炼气期一层弟子随手一击的消耗。
但郑琦的内心，却坚韧如铁。
只要有希望，哪怕再慢，他也会走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讥讽的声音从谷口传来。
“哟，这不是我们云炼宗曾经的第一天才，郑琦师弟吗？”
“怎么，还在跟这些破铜烂铁培养感情？”
郑琦睁开眼，看向来人。
李峰，外门弟子，曾经处处被他压一头，如今却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李峰缓步走来，崭新的外门弟子服饰与郑琦的破旧衣衫形成鲜明对比。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郑琦，毫不掩饰自己的快意。
“三个月了，师弟你还真能待得住。”
“换做是我，早就疯了。”
郑琦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这种无视，让李峰准备好的一肚子嘲讽都堵在了喉咙里，让他更加恼火。
“你还不知道吧？
下个月就是外门大比了。”
李峰故意提高了音量。
“宗门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头名的奖励，是一枚货真价实的筑基丹！”
筑基丹！
郑琦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
那是能让炼气期巅峰修士，凭空增加三成筑基成功率的无价之宝。
“可惜啊，这都跟你没关系了。”
李峰欣赏着郑琦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波动，感觉无比舒畅。
“一个连灵气都感应不到的废物，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你的垃圾堆里吧，这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将脚边一个麻袋踢了过来。
“砰！”
麻袋滚落在地，里面滚出十几件更加残破的法器碎片。
“这是执法堂那边淘汰下来的，长老让我给你送过来。”
李峰的脸上带着施舍般的笑容。
“好好干，郑师弟，宗门不会忘记你的。”
他转身离去，嚣张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
郑琦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等到李峰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缓缓低下头，看向那堆新的“垃圾”。
他的目光，忽然被其中一件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铁片，通体锈迹斑斑，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看起来就像一块普通的废铁。
但在郑琦的感知中，这块铁片却给他一种极为异样的感觉。
它……太安静了。
周围所有的残破法器，或多或少都会散发出一些微弱的、混乱的残存意念，像是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唯独这块铁片，它的周围是一片绝对的“空”，仿佛连时空都在那里塌陷了一块。
郑琦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好奇。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朝着那块黑色的铁片摸去。
指尖触碰的瞬间。
没有记忆画面。
没有能量波动。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极寒，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轰隆！
他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座火山同时喷发，无数扭曲、诡异、不可名状的符号洪流般冲刷着他的神智。
不再是某个人的记忆，而是一段段来自远古，甚至太初的法则烙印！
“……上古魔神……献祭…………域外天魔……坐标…………绝法之劫……真相……”混乱的信息碎片疯狂涌入，每一个字符都带着足以撕裂神魂的恐怖力量。
郑琦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七窍中渗出丝丝血迹。
他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下坠，仿佛要被这恐怖的信息洪流彻底吞噬、同化。
就在他即将崩溃的刹那，怀中的《万炼宝箓》突然自动散发出一阵温润的清光，护住了他的心脉和识海。
同时，一个冰冷、古奥，不属于任何己知语言的词语，如同烙印一般，狠狠地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天魔……祭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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